第38章 遥远
晚间，楚昀在书房熬到了11点半。因为隔天有剧组聚餐，所以他再温习了一遍剧本和人物，方便与同组演员们在酒桌上交流。
回到房间，江凛竟还没睡，静静坐在床上，脸颊往下稍垂，背向暖色的床头灯，因此更显得阴翳沉闷，好像背负着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这不是江凛该有的表情。
楚昀轻轻坐到了他身畔，抬起指尖，捋过他那一条紧闭的唇线，力度极为温柔，“江凛，你不高兴？”
江凛抬起眼，与楚昀对上，“嗯……有点儿……”
楚昀微弯下眼眸，说道：“嘴角下塌，真不像你。你笑起来才好看。不笑像个糟老头子，老了十岁呢。”
楚昀开起了小玩笑，想让江凛笑一笑。
谁知，江凛眼神却蓦然受伤了几分，回道：“小昀……你觉得我现在不好看了？”
楚昀笑意敛去，微微愣住，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被江凛自动翻译成了这样。他并不是有意嫌弃江凛的，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却不小心戳中了江凛的隐秘伤处。
也许，对所有以色侍人的情人来说，都最听不得金主大人讽刺皮相吧。
楚昀有些无措，磕巴解释道：“我没有嫌你难看。我只是随口一说。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更好看……”
此刻，江凛的眼神极为复杂，是楚昀拿到被抛弃的角色才会有的神情，既透着哀怨和痛苦，又透着些压迫和紧逼，“你是不是想找年轻的了？在我身上找不到刺激了，是不是？新人胜旧人了是不是？”
江凛的话宛如钻进了牛角尖，咄咄逼人地重复同一个意思。
楚昀一句错，句句错，莫名奇妙地有种自己很渣的感觉。他额头上开始流汗，不断反复怀疑，自己刚刚那句玩笑话是不是大错特错，真的伤人到了极致。
可是……那句话每个字都不过分啊……到底是有什么错呢？楚昀绞尽脑汁，都找不到错在哪里。
见楚昀半天都不解释，仿佛是默认了一般，江凛的心理防线没撑多久便全面崩溃了，眼尾泛起绝望的红来，“小昀，你是不是玩腻我了？”
楚昀心脏咯噔了一下。作为男人的他很清楚，这种情况非常可怕，要是处理不好，以后每次吵架都要翻出来算一算。
楚昀思来想去，实在是没辙了，于是赶忙凑上前，钻进江凛怀里，撒娇般抱着他，“江凛，要做吗？做吧做吧。今晚到天明可以吗？我都依你。”
楚昀此刻对他亲昵，江凛反而认为是一种心虚后的补偿，是楚昀和易白厅腻歪到乐不思蜀后，偶尔对江凛生出一丝愧疚，便给予一些身体上的补偿。
江凛喉结滚动，咽下难忍的酸涩和失落，抬手摸住楚昀的脸。他的手掌很大，楚昀的脸蛋很小，五官又有一种纯天然的稚嫩感，很难不让男人心生怜惜，不忍苛责这个可爱的小人。
江凛长叹道：“算了……”
说罢，江凛手腕加了些力道，将楚昀紧紧抱进怀中，心口泛起一种男人最深的无奈与悲伤，明明人就在怀里，却像隔了千山万海般无法把握住。
此夜，煎熬难眠……
翌日晚上，金色酒楼顶端尖锐如针，仿佛要戳破天际一般。楚昀穿着一身黑西装，身边伴着李敬，赴了林导演的约。
电梯门一开，楚昀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姜泽。
姜泽眸色低黯，“好巧啊。”
楚昀站了进去，简答道：“嗯。巧。”
在下一部电影里，楚昀是男一，姜泽是男三，能在此相遇根本不算巧，这两句招呼更像是生拉出来聊的。
说来也奇怪，哪怕他们俩是同班练习生，是同年出道的队友，朝夕相处了三年多，但他们的关系非常陌生，跟大街上随便拎两个人差不多。
姜泽垂下眼眸，“我看到了你和江凛的综艺。江凛……他最近还好吗？”
说来说去，楚昀跟姜泽唯一的共同话题，便只有江凛了。
楚昀稍牵了下嘴角，“他挺好的。”
姜泽抬起眼，眼神像蛇一样黏在楚昀的脸上，“看来……八年时间，真是没改变什么……”
楚昀的脊背泛起一丝凉意，把步子挪了开来。他不喜欢姜泽，就像不喜欢蛇一样，同样都是种埋在暗处阴恻恻地、随时能咬你一口的生物。
电梯门打开，楚昀故意慢了两步，与姜泽隔了一段时间地进入包厢。
从时间来算，楚昀是准点踩进去的。而包厢里，咖位更低的演员早就围了一桌，一见到楚昀的脸，恭恭敬敬地从座位起身，亲切地喊着‘昀哥’。
“小昀，坐我身边吧，好不好？”只有易白厅没大没小的，仗着是制片人兼前男友，又撒娇又装乖，显出几分特别的亲昵。
“不了。”楚昀反而坐得很远。
最后到的人，是林导演，抱着一大叠剧本就来了，身上的穿着非常随意。显然，他没把这次聚餐当成联谊会，而是把这次聚餐当成了剧本探讨会。
酒桌上，每个人都被拷问了一遍，答不上来的还要演一演说感想。只有楚昀这种老演员才能对答如流，而新演员们答得磕磕绊绊，估计都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易小少爷对演戏毫无兴趣，中途去了洗手间，算是“散步”解闷，而姜泽抓住时机，也借口去了洗手间。
洗手台边，姜泽的身子倾斜，抱臂靠在墙上，借着镜子，静静端详着易白厅那张脸。
易白厅从镜子瞧了一眼他的眼神，以轻蔑的口吻说道：“我对你没兴趣。”
这种倒贴上门的货色，易白厅一年前或许还随便玩一玩，玩后再随手丢掉。但现在，他已经洗心革面了，要为楚昀守身如玉，什么莺莺燕燕的碰都不想碰。
姜泽冷冷说道：“我也对你没兴趣。”
易白厅讽刺地笑了一下，“那你看着我的脸做什么？”
姜泽说道：“我看你的脸，和楚昀看你的脸，是同一个理由，都是在看江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