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云藏皓月，风雪助兴

    北寒号称“天下第一寒”，茫茫坚冰犹如顽顽金石，坚不可摧，北寒最寒是寒谷，这里利冰成壁，冷气荡人，就在这样一处极寒地：

    一素衣女子执剑雪松，以摧枯拉朽的姿态凿穿四周冰壁，微微收神，她只总觉今日练剑，心神不宁。

    北陆无名剑冢，无数古道剑者亡魂游荡过廊，这里折剑无数，枯骨累累，只有一柄灭魔圣气大绽，锋芒依旧：

    一名老剑修对一名少年奚落道，你今日剑，不够坚决，不够纯粹，是头一回剑心不稳。

    四海江湖，一处乡野酒铺。

    店铺老板愁眉苦脸对着一个高大汉子摆手道：

    “客官，咱这是小地方，真没酒了，家里私藏的都端干净了。”

    那汉子骂道：

    “又不是差钱，只是今日，俺不知为何，分外口渴。”

    大雪山，山顶夕阳当头，山间突临暴雪。

    这场大雪来势汹汹，似一场洪，想要掩埋一切生机。

    任何生灵都来不及退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片白了却的干干净净。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一位少年还没走几步，身影已摇摇欲坠：

    原来山神秘法，禁锢了李青云的一身修为，让他只能以寻常人的身份，徒步走下这茫茫雪山。

    李青云也是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作“风雪如刀”，风雪交加，肆意地撕刮着李青云的全身，只见一身雪袍的少年不到片刻衣屩蓝缕，凭身多出数道血痕。

    极寒，流下的鲜血都来不及炙热。

    山顶绿野中的众人看着那个刚下山就徒成血人的少年，有些心惊：

    原来这是一场赴死的赌约。

    那血人稍稍停顿，众人心头又是一颤，怕李青云一开始就冻死在了雪山。

    没想到那血人却是咧嘴一笑，僵硬着喉咙自嘲道：

    “原来如此，这风雪还真是助兴啊。”

    “小灵芝，你怕还是不怕？”

    一声微弱的答复被啸厉风声掩过，李青云却听得很清：

    “有小白哥哥，灵芝，不怕。”

    “好，那我们，下山。”

    直面风雪，李青云迎风而上，面无神色。

    当夕阳开始惨淡落幕，告别人间时，李青云已艰难前行了不少时日。

    他的面相已泛起寒霜，全身僵硬地如同一具行走的骷髅。

    李青云没有力气去过问自身，他只是觉得背上的小灵芝呼吸渐弱。

    沙哑至极的一句话硬生生从李青云冻僵了的喉咙中挤了出来：

    “别睡，不远了，那个雪人。”

    凭着浑浑噩噩的意念感觉到背后的人清醒了几分，李青云才微微心安。

    可李青云的话，只是一句善意的假言，因为山间风雪不止，连参天古木都埋没了半个身子：

    那个同灵芝一般体态的雪人，早就被这场雪洪吞灭了。

    只是可怜灵芝，她只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看那雪人一眼。

    她希望那个雪人安好，就有让自己安好下去的念头。

    天上斗转星移，地下风雪依旧。

    李青云第一次觉得，山路漫长，犹如天上星桥，看似很近，实则很远，远到就如同星河没有桥头。

    他有些，乏了。

    绿野夜景一片独好，很多人都不可思议地注视着那个麻木僵直的少年，议论纷纷：

    “寻常人怕是早就放弃了吧？可惜这般自寻死路，实乃不智。”

    “硬生生靠着意志走了这么久，他当真是人？”

    “这李小白，声望半个江湖，当真是不俗吗？”

    “……”

    一位身养天道的女子只是看着满天繁星，呆呆傻立。

    秦倚天不忍心去看那个少年徒步下雪山，她心中算明白了一切，她听着周遭议论，只觉这山顶众骄犹如繁星点点，而未尝有一人，能与皓月争辉。

    纵使今夜乌云下风雪，也只是遮得住天上的月，遮不住她心头的月。

    夜半，乏了的李青云行至山腰。

    身前大雪堆积如崖，截断了一切前路。

    李青云分不清南北西东，那座破落的山神庙近在咫尺，可它早已被风雪灌满，无处歇脚。

    李青云此时意识早已模糊，完全是凭借着本能走到山腰：

    这般愚持，已是人力的极限。

    李青云乏了，他觉得山神所言也不假，这片雪白白净净，正好掩骨。

    索性，就此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