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心中有憾，留有余地

    古往今来，唯有一个情字，叫人生死相许。

    白玉堂内无数白衣学子本以为白冰会高谈阔论，大谈其道，没想到他竟然说出一个情字。

    可关于这个字，向来讲究两厢情愿，你一人痴情，也许能感动很多人，但惟独你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不为所动。

    所以场上很多人，都藏着些许落寞：

    有的人功成名就，一身繁华，什么都不缺，就缺了一份年少的心动。

    有的人年少无为，一身清贫，两袖清风又怎敢耽误心上人？

    不是谁都是白冰，年少有为，天纵奇才，佳人相伴，一生无憾。

    所以他口中说出的情字，是不是太轻易了些？

    白冰微微颔首：

    “争霸时代，多事之秋，爱一个人本就很奢望，护一个人更是有些困难。”

    “乱世之中，每个人都要有变强的理由。”

    “所以我一刻也不敢歇息，一刻也不敢放松。”

    “你们羡慕我有这样一位青梅竹马，能陪我一生的奇女子，其实我也很羡慕我自己。”

    “但正是因为这份羡慕，我白冰步履才更加沉重。”

    “我只有一个念头，竭我所能，在这乱世之中，走好最好的现在。”

    白冰给自己算过一卦，事关生死。

    明知算自己的生死卦是犯了大忌，但这一卦白冰非算不可：

    就算得一日，兵临城下，一人一城，人死城生。

    后面白冰没有去算，因为他很清楚，城里必定有他的意中人。

    之所以白冰今日要讲情道，因为或许再过三年，下一次白镜论道时：

    那位年少有为，赫赫有名的白城少斋主，就已经不在了。

    白冰很是淡然，他心高气傲，觉得自己算卦百密而无一疏，从未失算过。

    再说区区一死，不也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所以，他坦然接受。

    但今日，他的道，还没讲完：

    “还有很多人立道无情，觉得情是累赘，入道第一事，先斩意中人。”

    “那白冰且叩问一句，你真的能做到心中无憾吗？”

    “又或者说，心中无歉吗？”

    “你对得起年少的心动吗？”

    “高处不胜寒，怕是天上仙人，道法通天，也找不回曾经那种炙热了吧？”

    白冰名中带冰，却因为一个情字，心头滚烫。

    就他这块冰，也只有雪能融他。

    再加上白冰是卦术中人，所以他欣然认命，也认结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尤关情字，事事如此。

    “有情人终成眷属，痴情人虽死无悔。”

    “如果你不曾遇到心动之人，算是无幸。”

    “如果你遇见了，没把握住，算是遗憾。”

    “当然，不是说没能朝朝暮暮，没能白头偕老，没能两情相悦叫做遗憾。”

    “在下说的把握，是把握自己，是问心无愧。”

    “在下说的遗憾，是心中有憾，是留有余地。”

    “有些情，不尽如人意，但不在人因。”

    说到这，白冰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他平淡一笑，觉得多说无益。

    他一如上台时那般，平淡走下高台。

    不料白玉堂前，那道虚影竟自行幻化成了铺天盖地的一场雪：

    落在冰消以后，似在咽泣。

    李青云看着白玉堂前的雪，飘飘洒洒，听着白冰讲的道，感同身受。

    他也想起自己九世为人，关于情字，他也想说很多。

    可他不是读书人，又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生性风流，不想江湖一道深似海，从此故人是路人。

    九世光阴太长，有的人就像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风过无痕，那个让他心头有愧的女画师周禧就是如此。

    她临别前赠了李青云一幅雪景图：

    “这是我最后一幅画了，送给你。”

    “不是谁都像你那么小气，连让人画一下都舍不得。”

    “你一定是嫌我画的丑吧，那我以后就不画画了。”

    周禧词不达意，李青云言不由衷。

    那幅雪景图堪称绝迹，但上面到底画了什么，李青云记不清了，就记得上面有一句诗，让他记忆犹新：

    他朝若是同淋雪，你我也算共白头。

    周禧。

    “算我李青云，心中有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