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只沙雕
十六夜打发走冥加,似乎短期内不想见他。
冥加识相地离开,像是真去找那不存在的头发了,整整一个月不见踪影。
这份互动流于表面,正常又简单,犬夜叉没有多想,照常吃喝躺平,重温婴儿时代的废物生活。直到送信的除妖师回来,还带来了藤原分家的家臣,他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藤原分家遣来了三个人。
一个是三代家养的老仆松子,一个是供奉在家的阴阳师,另一个则是族里管事的长老,有几分实权,名叫藤原良三。
他们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看看十六夜的状态,估估她的剩余价值,再查查她跟妖怪还有没有联系。
彼时,在简陋的木屋内,十六夜与三名家臣相对而坐,中间连一张隔席也无。双方客套地寒暄了几句,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正题。由于谁也没防备一个婴儿,犬夜叉被迫听了一耳朵秘辛。
原来,“摄关”不是母亲的姓氏,而是对人类贵族的称呼。
似乎地位还很高,是侍奉那什么天皇的近臣,会帮着处理政务,还承包不少琐事。
然而犬夜叉的文化程度不高,几乎是个文盲,根本不理解“摄关”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为了方便理解,他只能以肤浅的认知做了个基本换算——
天皇是国主,是人类的王,相当于杀生丸继承西国,是妖怪的王。
摄关是天皇的家臣,什么都干,相当于邪见是杀生丸的跟班,随叫随到。
额,摄关等于邪见的话,听上去也不怎么样啊。像邪见那种小妖怪他一只手能打一百个,摄关家这么弱,母亲何必依附他们?
可犬夜叉没想到,“弱小”的摄关家自我感觉良好,还吐出了一堆苛刻的条件。
长老:“从你被妖怪掳走的那天起,本家家主为了不让藤原氏蒙羞,已经对外宣布了你病逝的消息。”
他看了一眼犬夜叉,继续道:“京都你是回不去了,想做回姬君也只是妄想,但本家家主仁慈,允许你以分家姬君的身份生活,也允许你把这个半妖养在结城,只是……”
十六夜淡淡道:“只是什么?”
“半妖不能称呼你为母亲,你跟她也不再有任何关系。分家会负责养大她,但对她的安排你不能过问。”
犬夜叉:……
对方在打什么机锋他不懂,但藤原家很弱他真的懂。
被妖怪掳走、不让藤原氏蒙羞,这老头说的话槽点是一个比一个多。先不提父母相爱的事实,光是“藤原家护不住女儿,让她被妖怪掳走”的说法就够丢脸了。
护不住就是护不住,弱就是弱,被抢走还夺不回来,怎么是他母亲让家族蒙羞了?明明是这样的家族让母亲蒙羞!
既然藤原家这么介意母亲的事,为什么还要让母亲去分家生活?拒绝不就行了吗?
还敢嫌弃,他给他脸了!
犬夜叉很想跳起来打人,但他不能。
或许世上真的有母子连心,他想什么,母亲也在想什么。只见十六夜淡笑,间接安抚了他的情绪:“本家无能,不敢反抗大妖,只能宣布我病逝,反倒成了我的错吗?”
“为了打压武家,抓了我送到刹那猛丸的城里,再借大妖之手杀了他,也是我的错吗?”
在人类肮脏的政治斗争中,她只是一个牺牲品。
“我成了分家之女,孩子不叫我母亲,是为了让我再嫁一次吧。”十六夜道,“然后呢,你们养大我的女儿,又想把她安排给什么样的人?”
犬夜叉:……
细思极恐,他裂开了!
这波脑子还没转过来,那波长老已经出了招。
“她是半妖。”长老道,“你跟妖怪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养在你膝下,养大了被妖怪摘了果子怎么办?藤原家不养没用的东西。”
十六夜:“我跟妖怪已经没有关系了。”
迎着长老狐疑的眼神,她说道:“既然带来了阴阳师大人,就劳烦他仔细看看吧。”
这就是她打发走冥加的根本原因,无论斗牙的头发在不在,只要冥加不在,斗牙的长子就不会再找到这儿来。
他们不来,她身边就不会有别的妖气,这无疑给了分家一个错误的认知,即她已经跟妖界再无瓜葛,养着她们母女不用担心被分走果实。
长老不禁看向阴阳师,后者微微颔首,他脸上的表情好了很多。
只是,把母女二人分开,分家得到的利益会更大一些……长老眯起眼。
十六夜抱起婴儿,柔声道:“虽然我失去了姓氏,但我依然是本家出身的贵女。除了我,没有人能教导结城分家的女孩学习本家的礼仪和仪态。”
是想要她一个贵女,还是想要分家代代出贵女,这选择并不难做。
果然,长老很快点了头:“既然如此,那就按姬君的意思办吧。”
十六夜放松了不少:“承蒙看重,妾身惶恐。多有失礼之处,乞蒙见恕。”
少顷,长老和阴阳师离开了,留下了老仆松子。
松子恭敬地喊着姬君,尽心尽力地照顾起犬夜叉。偏偏当时狗一脸呆滞地盯着屋顶,脑子缓慢运转,一副主板烧了处理不了庞大信息量的模样。
等等,他刚才是漏掉了什么吗?怎么他们一下子相谈甚欢还谈妥了?
明明母亲主动暴露了一个致命的缺陷——他们失去了大妖的庇护,也不会有妖怪管他们死活,为什么藤原分家的态度莫名变好了,而不是强行把他们抓起来?
难道“本家的礼仪”是什么强大的招式吗?他们怎么称呼母亲为“姬君”了?
犬夜叉不懂,并大受震动。
在认知受到冲击后,他不禁更乖觉地做个婴儿。只是他没想到,更毁三观的事还在后头。
老仆松子给他擦洗时,笑着对母亲说道:“姬君,这孩子长得跟你一样漂亮呐!”
犬夜叉:……漂、漂亮?
说起漂亮,只能联想到女人。想到女人,他脑子里只有桔梗和戈薇。可当她们的身影浮现在脑海,犬夜叉就想到自己变成了女孩……
这一波持续破防,让犬夜叉内心受到了重创。
然而松子没有打住,她慈爱道:“等这孩子长大了,一定会被很多小伙子爱慕吧?”
犬夜叉:……
太可怕了!一击绝杀,他直接被创死了。
……
残月夜深,寒光清冷。
森林最深处,披了一身月色的大妖踏着纯黑魁靴,踩过满地落叶,在细碎的轻响中往前走去。
他没放出半点气势,也没泄露一丝妖力,可随着他的气息靠近,出来觅食的妖怪忙不迭地四散,一只只缩在犄角旮旯处,小心窥探着大妖的动向。
离开了……
这只大妖最近经常来呢,又去找朴仙翁了吗?
没理会小妖的窥视,大妖没入密林,在一棵巨大的朴树前站定。少顷,粗糙的树皮上凝出一张老者的脸,他缓缓睁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地注视着年轻的犬妖,面上一派沉稳,心里却觉得自己要完。
要他老命啊!怎么又来!
树妖名为朴仙翁,活了两千多年,是大妖斗牙王的家臣。他生性宽厚、学识渊博,扎根于森林之中,常为找上来的妖怪解答疑惑,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
可斗牙身死,铁碎牙下落不明,当斗牙的长子杀生丸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探望”他,他都会被吓得折寿。
没办法,杀生丸虽有了大妖的实力,但还不具备王者的仁心,要是不小心惹毛了他,是真的会被他连根拔起、挫骨扬灰啊!
朴仙翁有点抖,林叶簌簌而落。
“杀生丸,你最近来得有些频繁。”
杀生丸抬眸,金眸中毫无波澜:“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朴仙翁叹气:“如果你还是问铁碎牙在哪里,我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又不敢再诓他,心累。
“是吗?”杀生丸仔细观察着朴仙翁的表情,亮出了爪子,“我要问你一件事。”
朴仙翁:“……什么事。”
杀生丸:“父亲给那只半妖留下了什么?”
这话一出,朴仙翁差点以为他知道了什么。可一想又不对,如果杀生丸知道斗牙王把刀留给了犬夜叉,早把他连根拔了,哪还会给他开口的机会。他会问,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朴仙翁稳如老狗,吐出一个绝对正确的答案:“火鼠裘。”
杀生丸:“没有别的?”
朴仙翁:“这就要问斗牙了。”
杀生丸收拢爪子,按兵不动。听了朴仙翁这话,他就明白这群该死的老家臣又在诓他。
如果父亲留给半妖的遗物真是一根头发,他们的回答必然是统一的,甚至还会大方地亮给他看,免得被他追杀。
但现在,刀刀斋为了躲他跑得没影,冥加说父亲给半妖留了一根头发,朴仙翁却说是火鼠裘……三个家臣,三份答案,真以为他杀生丸是三岁小孩吗?
铁碎牙的线索或许跟半妖有关,但一个婴儿能掌握什么线索?她一出生父亲就死了,知道什么铁碎牙?如果哪天知道了,也一定是家臣告诉了她。
杀生丸不语。
沉思片刻,他转身离去。
线索在家臣身上,他确定。朴仙翁和刀刀斋还有用,可以留着,冥加倒是可以拿来祭旗。他应该是父亲留给半妖的“家臣”,只要半妖还活着,这跳蚤小妖迟早会出现的。
“半妖……”
他是长生种,不介意等上几年。如果半妖跟铁碎牙扯上了关系,那她和家臣都不用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