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只沙雕
七八斤的体重,七八斤的反骨。
犬夜叉一被杀生丸提在手里就寒毛直竖,当即四肢不协调到“手舞足蹈”,另一只脚连续出击,跟空气斗智斗勇,踩空数次才总算踢到了杀生丸的手腕,结果疼得却是他自己。
胖脚一僵,小脸一皱,犬夜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如果他还有成年后的半妖之躯,犬夜叉自信被杀生丸的爪子捅个对穿都不会喊一声疼。可他现在是个婴儿,细皮嫩肉,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哪能扛得住疼?
更何况踢到大脚趾的痛是真的痛啊!
他几乎快憋不住哭出来了,谁知杀生丸手一甩,也不知是故意吓人还是随意安置,竟是把他丢进了绒尾里。
绒尾?
犬夜叉一愣。
绒尾是杀生丸的尾巴,一般会在他化作人形时变成一条长长的毛绒挂饰,常年被他盘在右肩膀上。
它看上去雪白松软、漂亮无害,仿佛最大的作用只是装饰和御寒。可实际上,绒尾是一件不容小觑的武器,作为大妖身体的一部分,它攻击力强大,防御力比火鼠裘还高级。
在犬夜叉的印象中,杀生丸的鞭子还能躲,对付绒尾却相当棘手。
它就像是狗中狗,他往哪儿跑都能逮住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他吃尽苦头。
每当他快要逃出杀生丸的攻击范围了,绒尾会一把将他卷回去继续挨揍。而一旦他说了什么垃圾话,绒尾会明确表达杀生丸的嫌弃,把他甩出十来丈,像是在表达“你才是个垃圾”。
可以说,绒尾这东西就是他的一生之敌。
犬夜叉看见它就像是在看一条白色巨蟒,可伸缩可防御,捕猎速度快,绞杀的力道特别大。只是他没想到,上辈子跟绒尾撕成一片,这辈子居然能躺进来看天。
就离谱……
他竟然觉得绒尾很温暖,还挺软。
落点时没有痛感,再回神已身陷其中。独属于大妖的冷梅香层层袭来,将他包裹,似乎带着安神镇定的效果,让他失去了挣扎的心思。
更离谱了!
他上辈子特别讨厌这股味道,一闻到就非常暴躁,恨不得把对方赶出十七八里,让对方别踏进自己的领地,可为什么现在闻起来会觉得“安全”?
是因为变成了婴儿吗?
弱小的时候本能地对血亲有依赖感?
可怕……
耳边传来母亲的惊呼,夹杂着冥加痛哭流涕的求饶,犬夜叉回神,懂了,杀生丸甩他那一下肯定很重,虽然不带杀意,但足以吓到母亲。
幸好母亲什么都不知道,否则爱子心切的她一定会全盘托出。而冥加胆子是小,可想撬开他的嘴也难。杀生丸要是真有本事问出消息,也不至于找刀找了两百年。
果然,在十六夜不知情、半妖还是婴儿的情况下,杀生丸直接跳过正确答案,逮着冥加放杀气。
他拢手入袖,道:“冥加,你从刀刀斋那里带走了什么东西?”
他之所以对冥加穷追不舍,主要是这跳蚤的作为太过可疑。
冥加胆小如鼠、贪生怕死,遇到危险逃得最快,怎么会去找刀刀斋呢?
刀刀斋是父亲麾下的刀匠,曾为父亲锻过铁碎牙和天生牙两把妖刀。父亲一死,他是最有可能知道铁碎牙下落的人,也是被他重点“关照”的对象。
明知道他杀生丸在追杀刀刀斋,这跳蚤为什么要凑上去呢?还带了个小包裹离开?
冥加趴在地上直哆嗦:“杀生丸少爷,求求您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从刀刀斋那儿取走的只是无关紧要之物。”
杀生丸:“是什么?”
这是不亲眼看到就不罢休的意思了。
冥加脸一垮,直觉要完。但他好歹有几百年阅历,硬是在脑子里构建了各种可能,再火速推翻——
说拿了糖块给半妖吃可行吗?
不行,能弄到糖块的地方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去找刀刀斋呢?
说斗牙王给十六夜留了一盒口脂,他带来给她?
更不行,这不仅把十六夜拖下水,还有可能暴露犬夜叉。况且十六夜并不笨,到底是贵族出身的公主,一听就知道他确实带了不得了的东西回来。而只要她露出一丝丝破绽,杀生丸必定痛下杀手。
要命啊,该怎么办,该……
风吹来,扬起了杀生丸的银发。冥加绝望地抬头看了一眼,忽地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是、是老爷留给犬夜叉的一根长发。”他大声道。
相当出乎意料的答案,杀生丸看向冥加——但也在情理之中,大妖的头发蕴含着妖力和气味,哪怕只有一根,也足够庇护半妖一段时间。
可杀生丸并不信:“冥加,你想愚弄我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对父亲的气味不熟悉?”
当他的鼻子是摆设吗?如果冥加真的带了父亲的长发,为什么他闻不出来?
殊不知,正是这个问题,让冥加把一切漏洞都圆上了。他理不直气也壮,哭天抢地直呼冤枉:“杀生丸少爷,正因为那根长发被刀刀斋处理过,所以你闻不出味道!”
杀生丸不语,但杀气却消了不少,看样子是信了七成。
冥加再接再厉:“可我对不起老爷,刚才跑得太急,不知道包裹已经散开……”而令他丢失遗物的罪魁祸首,不正是杀生丸么!
接下来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杀生丸不知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道:“父亲留给半妖的遗物是一根长发?”
冥加冷汗直冒:“啊?是……是!”
这答案似乎取悦了大妖,杀生丸收敛气势,不再为难冥加。
有对比才有伤害,他横向比较半妖和自己收到的遗物,虽然一样不合心意,但天生牙总比一根头发强多了。看来在父亲眼里,半妖的分量只是一根头发。
真是可怜的东西。
想的是可怜,杀生丸的心里却无半点怜悯。掂量着绒尾里可以忽略不计的斤两,他垂眸,绒尾轻轻一抖,将里头的婴儿抖在了地上。
他不走,所有人都不敢动,只能干着急。
杀生丸压根不在乎人类的眼光,低眉朝婴儿投去一瞥。就见那弱小无助的一团在布料中挣扎,还没他的手臂长,也没他的盔甲重,却生着跟他差不多的白发金眸,体内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
要不是头顶多了一对可笑的犬耳,倒还挺像同族的幼崽。可像又如何,半妖只是半妖。
呵,他杀生丸居然跟一个半妖是同血缘的兄妹。
大妖怪多少是带了点阴晴不定在身上的,前一刻尚算温和,下一秒就冷若冰霜。
杀生丸收回目光,绒尾徐徐展开,化作双股缠绕他的双腿,将他托起来飞向高天。既然冥加不知道刀的去向,那他也没必要留在这里……
越飞越高,半妖的气味渐渐消失不见。杀生丸莫名向下俯视,发现那半妖已经被她的母亲抱在怀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是看得见?还是能感知到同源的血脉?
无论是哪一种,似乎都说明半妖的天赋还行。不过,他没兴趣探究答案,区区半妖而已,比不上铁碎牙的消息分毫。
杀生丸离开了,气味消失在风里,犬夜叉松了口气。
他是真怕杀生丸突然发难,干掉整个溪之村,再把他闷死在绒尾里。终于走了,谢天谢地!
在一片嘈杂声中,犬夜叉困意袭来,很快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
托杀生丸的“福”,他半妖的身份暴露了。
想到以前遭遇的种种,犬夜叉以为溪之村不宜久留,谁知这村子记斗牙王的恩,不仅没排斥他和母亲,还送来了萝卜和野果。
当村人自发自动地组织起来,搭建一间木屋供他们居住时,犬夜叉真想开口劝母亲留在溪之村,别去那什么结城了。可惜他舌头还没捋直,有口难言。
不过,有这想法的不独他一个,冥加在离开前也劝道:“十六夜夫人,为什么不留在溪之村呢?”
“这儿的人对你充满敬意,对犬夜叉也没有恶意,正是适合她成长的地方。反而是回到你的本家,可能会让你们承受很多人的厌弃。”
十六夜摇头,神色无奈又迫不得已:“冥加,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愿意留下来……”
“但我不能。”
对这样一个吃人的世道,贵女出身的十六夜感触更深。想起一些腌臜事,她苦笑道:“溪之村很好,但只需要来一支强盗,它就毁了。到时候,等待我跟犬夜叉的命运又是什么呢?”
人类远比妖怪更可怕。
“不去结城,不依附摄关家,谁来保护我和犬夜叉?”十六夜眼眶泛红,“斗牙已经死了,我无力保护自己和女儿,一旦选错了路就是万劫不复。”
她赌不起!
十六夜喃喃道:“我想过把她送去西国……可承了对方的恩情长大,她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选择自己的人生?”
会不会只是换个环境成为贵女,然后重蹈她的覆辙?
十六夜疲惫地闭上眼:“或许我把她带到结城会把她养废,可只有活在结城,我才有养大她的可能。”
“冥加,结城有武士,强盗不敢来犯;有神官,妖怪不敢下手。至于藤原分家的试探,我无所谓,只要他们能保全我的孩子,我可以忍。”
“只要犬夜叉长大,他们就无法强迫有着半妖力量的她。”十六夜道,“我的人生不会在我的孩子身上延续。”
她的恐惧和无助,无奈和恍惚,都将在她这里终结,她的孩子会比她有更多的选择。
“十六夜夫人……”冥加长叹一声。
这样一位贵女如果选择的是人类,或许现在是某位城主的夫人,正过着平静美满的人生。可她偏偏选择了斗牙,选择了最不可能的一条路。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十六夜看到了他们远不能看到的地方。
犬夜叉听得一愣一愣,他像是才认识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她熟悉又陌生。没忍住,他伸出手拉住母亲的长发,想逗她笑笑。结果婴儿的本能没控住,他把头发塞进了嘴里。
十六夜笑道:“犬夜叉真可爱!”
犬夜叉:啊,妈妈还是妈妈。
十六夜又收起了笑,说道:“冥加,去把斗牙的头发找回来吧。”
“诶?”
“留给犬夜叉的遗物居然是一根头发。”十六夜的声音温温柔柔,“虽然分量轻,但好歹是父亲的一片心意,总该送到孩子手里。你会找回来的吧,冥加?”
冥加:……
犬夜叉: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