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1 章 魇
在车上忙活了一晚上，陈海一个人浑浑噩噩地回到家，瘫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在救护车上的辛苦远超过了陈海的预想。在逼仄的空间里面颠啊颠的，还要时不时因为急开和急停在车上上下翻飞，陈海差点因为晕车把胆汁儿吐出来。
不幸中的万幸是今天没有碰到当场死亡的病人，也没有碰到血肉横飞的外伤病人，大部分都是些内科的病，对症用药之后都成功送到了对应的医院。
不过下班吧，面对空荡的房间，陈海又忍不住想起来李教授的手术，手术的一幕幕和家属的悲痛欲绝的场景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好几天了，每次自己一个人闲下来的时候都是这样，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去放空了。但是反而越是刻意，那些回忆出现得就越是强烈。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海啸，不断蚕食着陈海的心理防线。
陈海实在是有些不堪其扰。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陈海看了眼时间，打了电话给吴苗苗。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被接了起来，接通之后陈海轻声问道：“醒了吗？”
电话那边用慵懒的声音回答说：“你说呢？我昨天晚上被国外的客户折磨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把那群人给应付完。”
“那我先不妨碍你补觉了，晚点我们再聊吧。”陈海说。
“不用，我反正又不用准点上下班，什么时候都能补觉。倒是你，昨天晚上出了一晚上的车，现在应该是刚刚下班吧。都不知道好好休息，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吴苗苗嘴上似有责怪之意，但其实内核全是满满的爱。
“我睡不着，想找人说说话。我原本以为这个时间你怎么也该起了，没想到昨晚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谁能想到你这个天之骄女竟然还要苦兮兮地通宵陪客户处理问题，说出去谁信啊。” 陈海没有把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告诉吴苗苗，是因为他想着尽快结束对话，让吴苗苗能好好休息。自己如果把实话给说了，他们肯定要聊很久才能结束。
“那有什么办法，谁让现在国内的情况那么不明朗，我总要给自己安排条后路吧。要是我爸和那帮人的对抗输了，起码到时候我们可以把业务中心转移到国外。所以现在海外的业务对我们至关重要，所有外贸业务部的人都在加班加点的。我这个领导，肯定是要身先士卒，起带头作用的，要不然手底下的人会不服的。”
“你拼归拼，注意点身体，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难道忘了吴叔那时候的教训了吗？”
“你这话怎么说得跟我爸的口气一模一样。别人要怕，我可不怕。我谁让我男朋友是医生呢，还是冠绝天下的神医。我要是病倒了，你总不会不管我吧？”
陈海笑笑：“医术再高，碰上你这样作死的病人，那也是无计可施啊。知道扁鹊三兄弟的故事吗？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为优，治病于病情初起之时为次，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为末。我可不想哪天在医院的手术台上看到你。”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再说了，你难道真的不想在医院的手术台上见到我吗，也许那时候我是在手术台上分娩呢？”
要说起这些流里流气的话，陈海可不是吴苗苗的对手，吴苗苗可是从小听着这些话长大的，身旁的三教九流怕是比陈海听说过的更多，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吴苗苗可以说是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领和三寸不烂的舌头，否则他也不会在公司事物上这样顺风顺水。
反倒是陈海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你这也想得太远了吧，咱俩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想到孩子去了。”
“远吗？我爸比我想得更远。我可告诉你，我爸都已经把他孙子的未来都规划好了，从他出生到上学，到工作几乎全部都设想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爸虽然明里没说什么，但是一直暗戳戳地暗示我，说谁谁谁家里刚结了婚，孩子都有了。又是谁谁谁家，家里的狗又生了一窝。”
“停停停。”陈海打断了吴苗苗继续说下去的话。“你还是有时间劝劝吴叔吧，咱俩现在八字都没一撇，他就开始想以后了，搞得我压力很大啊。要是最后咱俩分了，我都不敢想他们会有多失望。”
“你才是想得远呢，咱俩刚确定关系，还在蜜月期你就想到分手以后的事情了。难不成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吗？”吴苗苗有些生气地问道。
“当然不是了，能有你是我的福气。只是我想稍微降低一下他们的期待，毕竟保不齐哪一天你就看不上我，移情别恋了呢？”
“这还差不多。”吴苗苗有些傲娇地回应道。“不过你是这么不自信的人吗？我可记得某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陈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我就这么一点小骄傲，你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
“那当然，对你来说可能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对我来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那是我们俩第一次见面，我最脆弱，最无助的样子都被你看见了。你那时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可是要记一辈子的，早晚我是要讨回来的，你可小心了。”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不说了，我也困了，你也好好补补觉吧，等我休息了，我再和你好好聊聊。”
“嗯，好好休息，我等你。”
挂了电话，陈海的心情被聊天的轻松氛围影响得稍微好了一点。他拿着自己的衣服走到卫生间，打开花洒，让水流冲刷着自己的身体，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短暂的放松。
但是心里的伤疤如果不去处理，他是不会自己痊愈的，反而会慢慢溃烂发脓。李教授的手术已经成了陈海心头的梦魇，挥之不去，甚至时常做梦都能梦到当天手术的场景。陈海已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了，但是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