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赌局（七）
雪原是有生命的，风雪是她的呼吸。
衣萧帘重复着自己在雪原的日子，充实又幸福，自己的心也像被大雪覆盖的地面，沉甸甸的。
高大的老人坐在雪地里，像只雄狮一样望着整片雪原，衣萧帘知道，这里是他最终的归宿，他不会再离开这片养育他的土地，而衣萧帘也会一直待在这里，陪自己的爷爷度过这最幸福的时光。
“囡囡。”
老人雄厚的声音响起，在他身后衣萧帘应了一声，慢慢向老人走去，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脚印。
“老头，你又要教我什么新招吗？”衣萧帘坐到老人的旁边，发现他的头发上面已经有了一层雪，因为他的头发银白，一点也看不出层次感。
“今天不教你新招了，听着囡囡，过会儿有一个人族小子要过来，你就跟着他走，别回头。”老人语重心长的说。
“老头你在说什么胡话。”衣萧帘挠了挠脑袋，一点不明白老人的意思。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的路已经走到终点了，雪原不是你永远的归属，你的同伴需要你。”
“同伴？需要我？”衣萧帘有些不敢置信。
“走吧囡囡，他来了。”老人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眼睛。
衣萧帘向前看去，在天与山的交界处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在拼命的奔向这边，沿路带起来一阵风雪，积雪被那个人极快的步子扬起，成了一阵白雾。
“衣姑娘，衣姑娘！”那个人远远的喊着，身影还在向这边靠拢。
衣萧帘觉得一些尘封的东西被撬动，那好像是一段记忆，一段真实的记忆。
那个人因为太快栽倒在山坡上，像个雪球一样滚下山下的衣萧帘，她看着那个滚向自己的雪球，突然间所有的记忆全部复苏，那是——
许一木！
“衣姑娘，快跟我走！”
雪球里爬出了一个有些清瘦的身影，他拼命的喊着，手伸到衣萧帘面前。
“我们一起回去，去救下乙羊城，去找鬼枭报仇！”那个少年的目光熠熠生辉，灼热到可以融化三冬的雪，他就这样看着衣萧帘，等待着衣萧帘的回应。
“好。”
衣萧帘坚定的抓住了许一木的手，眼角的泪却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衣姑娘？”许一木注意到了衣萧帘的神情，轻声问。
“等我一下。”衣萧帘擦干了眼角的泪，转身向老人走去。
不知何时，老人身边已是一片大火，映的雪地猩红，老人坐在火海中央，依旧轻闭着双眼。
衣萧帘也从容的向火海走去，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只是梦，没有真正的火，不过都是她的心。她的身体在渐渐长大，已然成了她现在的模样，她看着这个现实中再也见不到的老头，突然间拥抱上去，开始痛哭。
“爷爷，这次你听见了吗？”衣萧帘噙着泪说完这句话，整个世界都在此刻寂灭，重新化为她的心。
这么多年来，原来这声“爷爷”是她一生的遗憾。
衣萧帘醒过来，此时她巨大的身躯正趴在地上，浑身有些脱力，身上有刚刚与鸰战斗留下的伤口在作痛。
她努力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离她并不远的许一木，此刻的许一木正焦急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确定枭是否真的会放人。
“说话算话，我已经放掉了一个女巨人，我们可以开始第二局了。”在脑子一片混沌中，衣萧帘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
“别急，我还想和她说两句话。”许一木说。
枭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衣姑娘，快走。”许一木的话很简短。
这时候衣萧帘才发现白门三和舒宁还被吊在上面，只有自己被放了下来，并且从枭设置的幻境中跑了出来，这应该也是经过枭的同意才醒过来的。而为什么只有自己被放掉，许一木又为何出现在这里，这是否意味着计划彻底失败了，这么多问题同时涌上衣萧帘的脑袋，让她没有办法快速思考。
“快走，衣姑娘。”许一木又重复了一遍。
衣萧帘用力撑起自己巨大的身体，立于折花楼楼顶，宛若摘星一般的身姿升起了。
“不用那么急，但凡是我放走你的那些同伴，只要他们不惹事，我都不会再找他们麻烦，如果愿意你们出城我也不会拦着你们。同样的，你们要是继续招惹我，我会在下次抓到时直接折磨致死。”枭很轻松的说。
衣萧帘和许一木的眼神在一瞬间交汇，衣萧帘仿佛又看了他那炙热的眼神，在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你自己也要小心。”衣萧帘晃着巨大的身体向楼下走去，临走前嘱咐许一木道。
“谢了，衣姑娘。”许一木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折花楼的楼顶温度越来越低，单是站在这里便觉得有丝丝阴凉。
已经是凌晨了啊……
“来吧，开新一局，你做庄。”枭示意黑衣人开始准备，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的古水云国金币都回到了二十枚，色子的点数也重新洗好。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许一木开口叫停了赌局的开始。
“你说。”
“如果结束时两人的金币数相同怎么办？”
“那我们就再加赌一轮，谁赢下那一轮那一整局就算谁赢。”枭说道。
“明白了，那要是出现一轮里面我们的点数和相同该怎么办？”许一木继续问。
“那就算平，各自拿回自己的金币，再赌下一轮。”枭平淡的解释道。
“好，我没问题了，开始吧。”许一木长呼一口气。
他其实很怕很怕，那股压力又落到了自己身上，他又要去赌自己的运气，赌输了就是一万人的性命，可是他只能这样，做些什么总比不做好。
两次呼吸之后，许一木再次冷静下来，他现在知道枭坐庄时会开到底，而这局的五轮里面又有三轮是自己坐庄，通过算计自己还有很大可能赢下这一局的，所以一定要冷静，不能贪念上头，稳扎稳打。
“开吧。”枭随意的说。
第二局第一轮第一个点数，许一木六点，枭一点。
“继续开吗？”枭问向许一木。
“开。”许一木松了口气，开局就有很大的优势，只要谨慎些，这把应该是不会输了。
“好，我跟，只要你开，我就跟，无论多大的劣势我都会跟。”枭豪气的说。
“你确定吗枭老板？我现在可是六点，你只有一点。”许一木试探着问。
“当然，我永远不可能弃牌。”枭还是那副样子。
第二个点数也亮相了，许一木是两点，枭是四点。
许一木当即决定见好就收，到现在这步为止，他心里已经有了赢下这一局的计划，现在来看，赢下全部三局完全有可能。
“不开了，就这样吧。”许一木缓缓说。
“你赌起来也太谨慎了，许一木，这样真的很无聊。”枭似乎有些失望的说。
许一木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将四枚金币收入囊中，现在他二十四枚金币了。
“下一轮。”枭慵懒的抬了一下眼睛，示意手下的黑衣人去重置点数。
“这轮是枭老板坐庄。”许一木客气了一下，但虚伪到讽刺。
“开。”
枭一声令下，金色的色子闪烁起来，许一木是两点，枭是四点。
“不跟。”许一木弃的很果断。
“好。”枭似乎已经习惯许一木的风格了，也没再说什么。
许一木还有二十二枚金币，略有优势，他是这么算计的，按照他第一局赢下的四金币来说，只要后面的四轮里面再赢两枚金币以上，其它的时候在第一轮就弃掉，这样的概率并不低，只要运气不是太差，第二局就可以拿下！
第三轮开，许一木四点，枭五点。
要继续开吗？许一木的心里产生了短暂的动摇，这一次许一木的运气不是太好，目前少枭一点，不继续开就失去了稳赢的机会，继续开有可能是输掉四枚金币，一旦输掉四金币，许一木真的就得听天由命了。
许一木在那一刻沉默了，他的大脑在飞速思考，这次不赌，自己坐庄的机会就只有最后一轮了，那时候只能孤注一掷，一轮拿下四枚金币才能赢。
“不……不开。”许一木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说话都有点颤抖，他实在没办法在少枭一点的情况下继续冒险，他肩上不是他一个人命，也不是他所有同僚的命，而是城里上万百姓的命。
“是吗，真可惜。”枭摇了摇头，现在两人的金币数又相等了。
第四轮开始，这轮枭坐庄，无论一开始开到多少点，他都会开在最后，为了防止八枚金币这样不可逆转的损失，所以许一木必须要在第一轮弃掉，除非是许一木六点枭一点这样极大的优势，不然许一木都没有把握冒这个险了。
结果出来了，许一木三点，枭五点。
果然要弃。
许一木直接推给枭两枚金币，现在的他已经只有十八枚金币了。
决定胜负的第五轮开始了，这一次，许一木再也没的选，他看着枭的眼睛，却不曾出现畏惧，因为许一木已经知道，害怕无用。
第一个点数已经出来了，两人都是两点。
全看下个点数了！
“继续开吗？”枭轻声问。
“当然，枭老板，让我们看看鹿死谁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