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赌局（三）
一处安静的农舍，天气晴朗，鸟语花香，四周是一片绿草，广袤无垠，一个少年奔跑在草地上，奔向那前方的屋舍。
他猛地推开门，开心的大喊：“小雅，小雅，哥哥给你买来糖葫芦了！”
里面坐着一个恬静的女孩子，十几岁的样子，穿着素白的衣裙，笑的很明媚。
“哥，你跑什么啊，咱家的糖葫芦都吃不完了！”白子雅掩面笑着，手指了指侧面的柱子。
那是一根木制柱子，上面全是小洞，整齐排列着，糖葫芦又插满每一个洞上，每一个都红艳欲滴，外面又裹一层晶莹透亮的糖霜，好像一个个玻璃艺术品，满柱的糖葫芦又如承载人们愿望的红纸灯。
“这不是因为你爱吃嘛。”白门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后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始四处张望。
“诶，你嫂子呢？”白门三问。
“嫂子出去买菜了，说今晚要给我们做好吃的呢。”白子雅好像已经看到了那一桌美味，笑的如花开一般。
“是吗，你嫂子手艺好，那今晚肯定吃饱喝足了。”白门三傻笑起来，开心到就像有了全世界。
许一木就在门口站着，看着这一切，他从没见过如此开心的白门三，原来这样简单的幸福就可以让他满足，只是吃饱饭、见到自己的妹妹而已，可就是这么简单，也再也做不到了。
“老门三……”许一木轻声叫着。
“他是听不到的，同时也看不到你，现在的你就是一场戏外的观众，我只赋予你看的权力，是影响不了他的梦境的。”枭出现在他身旁，还是那身华丽的黑金色长袍，语气比在外面的时候还要优雅。
“这真的是梦么……”许一木开始疑惑，因为这场景太真实了，无论是青灰色的农舍、碧绿的草地还是湛蓝的天空，完全没有梦里的虚幻感，思想都是那样清晰。
“你可以把这儿当作梦，也可以看作幻境，没区别的，你倒是说说，生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枭转头问向许一木。
“可梦总是要醒的，幻境也不是永远的幻境，总要回归到现实去，人应该清醒的活着，而不是混沌的死去。”许一木轻轻摇头，他的眼神在一丝迟疑之后变回了以往的坚毅。
枭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小径的尽头走来一个妇人，看起去二十出头，衣着干净简单，怀里捧着各种蔬菜，右手提着肉和鱼。
“刘妍清？”许一木有点吃惊，“不愧是老门三，美满的生活必须有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做老婆才算完整对吧。”
刘妍清额头出了一层细汗，让她的皮肤看起来更加水润透光，根本没有已为人妇的感觉，还是像个小姑娘似的。
白门三远远看到自己的媳妇回来，当即就跑出去迎接，把刘妍清手里的鱼肉菜什么的全抢过来，好像每一个都很重，生怕累到刘妍清。
“辛苦啦老婆。”白门三甚至专门空出来一只手去给刘妍清擦汗，笑呵呵的像一只傻狗。
刘妍清也幸福的笑着，她挎着白门三的胳膊，亦步亦趋，仿佛与白门三是一对白头偕老的老夫妇。
两人就这样走回了家，白子雅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开玩笑的说：“哥，你偏心啊，你这也太宠嫂子了吧。”
“没有的事，我们一家人不分彼此嘛。”白门三一改往日说烂话的毛病，毕竟这眼前的两个人都是白门三心底最温柔的部分。
“那我去做菜了。”刘妍清笑着说。
“好的，辛苦媳妇了。”白门三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外面黄昏已至，蓝色的天空被一点点染黄，在加深，变成橙色和赤红，与无边的墨绿交织在一起，是世间罕有的画作。
“要是这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就好了……”白门三下意识的低声呢喃，但又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就是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白门三拍了拍自己脑袋，自嘲的笑笑，静等刘妍清的饭菜上桌。
没一会儿的功夫，红烧鲳鱼、回锅肉、酸辣土豆丝几道菜就被端上了桌，这对于白门三这个饿死鬼来说简直是天宫的佳肴，口水如眼泪般流下。可白门三还是控制住自己，先去拥抱了这顿饭的主厨，也就是自己的老婆刘妍清。
“下次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白门三笑着说。
“还是不用了，你做菜还得练练。”刘妍清拒绝了白门三的提议，让白子雅也松了一口气。
“那以后都让你做菜，会不会累着你啊？”白门三一副爱妻的样子。
“没事啊，你以后把地都扫了，衣服也是你洗不就好了。”刘妍清说。
“好。”白门三爽快的答应，紧接着向刘妍清的嘴唇吻去。
“哥，我还在这里呢，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白子雅一脸苦笑。
许一木默默的看着，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许峻和肖玉冉，自己的父母当年也是这样恩爱的吧，许一木从来没觉得肖玉冉这么做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他能感受到，她是真的爱过许峻。
“看差不多了，换下一个吧？”
枭说着，还没等许一木同意，世界旋转起来，许一木再次被黑暗吞没，失去意识，直到出现一片林海雪原上。
这里是白茫茫的，无边无际，无论山、河、树都披着一层厚厚的白衣。
山腰有几户巨人族特有的民居，零零散散的，但每个屋子都十分巨大，它们都是由粗壮的黑色原木建成的房子，简单却宏伟。
许一木顺着雪白的山脊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但他并不觉得冷。
一个十岁的出头的女孩子从黑色原木屋子里跑出来，似乎在焦急的等待什么。
那个女孩子虽然只有十岁的样子，但已经有许一木高了，许一木认出来了那张脸，她是衣萧帘。
“老头，你能不能快点啊。”衣萧帘大声喊着，这时候的衣萧帘两个脸颊被冻得红红的，身上裹着厚厚的野兽皮毛，一副巨人族小女孩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爱。
“来啦来啦。”雄厚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不可避免的让人想到了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狮子般的人。
不出所料，门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老人，有着接近四米的身高，头顶生着牛一样的双角，这样一个老人此刻却满脸慈祥，憨笑着面对衣萧帘，一点也感受不到他身体的那份威压。
“再不快点就什么也打不到了。”衣萧帘垮起傲娇的小脸。
“走吧。”老人是去打猎的，却一把武器没有带，他本身就是最锋利的猎刀。
爷孙俩走进那片白色的树林，每一棵树木都高大粗壮到不像话，许一木跟在他们后面，欣赏着衣萧帘记忆中的雪原风光。
“这就是北原洲。”枭不知何时出现在许一木身边，像个经验丰富的旅行者。
“你去过吗？”许一木问。
“去过，我去过很多地方，山海五洲我都去过，见过很多很多美好，同样也见过更多的不幸。”枭轻声说。
“这样的你还是来到了历耿区，建立了鬼枭商行，成了十恶不赦的恶棍，造成了更多的不幸。”许一木有些愤怒的说。
枭轻声笑了笑，他似乎不准备和许一木吵下去。
衣萧帘和自己爷爷伏在林子里，让雪覆盖他们全身，宛若消失了一般，四只眼睛一齐巡视着，成了林里隐秘又致命的猎人。
一只傻傻的狍子靠近了他们，全然没有发觉危险的降临，它还在雪上蹦蹦哒哒的，嘴里嚼着鲜嫩的树皮，看的出来活的悠哉游哉。可这只倒霉蛋却遇到了一老一小两个屠夫。
老人从地上猛然跳起，扬起大量的雪，如同一阵雪暴，在阳光下又化成白雾，狍子傻了，在它反应过来之前，老人已经像抱小鸡一样抱住了那只倒霉的狍子。
衣萧帘也跟着跳出来，手里握着的猎刀直扎向狍子的身体。
爷孙俩又这样饱餐了一顿，衣萧帘坐在篝火前，拽着老人的袖子：“老头，你该教我御铁术了，我要当战士！”
“好好好，囡囡，你可看好了。”
老头轻轻的呼吸，将自己病弱的身体调整到平稳，然后慢慢站起，如同升起了一座山。
“我们不像是人族，需要看很多古书才能掌握术的一招一式，我们巨人族从来是靠本能，战斗的本能。”老人沉声说着，一股磅礴的气势在他身旁流转，他伸出手，就有无数的钢铁碎片环绕在他手边，在他的意念之间，铁片化为刀刃，化为盾甲。
对于衣萧帘来说，最幸福的日子就是穿梭在北原洲的林海雪原之间，与爷爷一起打猎，再跟着爷爷一起学习御铁术。
同样的简单，同样是再也回不去的日子，许一木心里想着，如果让他中了幻术，也一定是在隐龙国的那片稻田里和家人躺一天吧，这样想起来，也不错。
不，过去无法挽回，许一木赶紧叫醒自己，他去看身边的枭，枭同样也看出了许一木的动摇。
枭打了一个响指，世界再度反转，星河交缠，是无边又混乱的黑暗，许一木失去意识，再次穿梭于梦境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