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赌局（二）
鬼樱树的花开了。
血红的花瓣遍开于漆黑的树干之上，好像在夜空中点燃了火，微风走过，花落如雨，血红的花瓣撒下来，好像鲜血溅了一地。
“你来的正好，鬼樱花刚好开了。”一个男人坐在折花楼楼顶，身前摆着一张古朴典雅的黑木桌，对面的椅子是空着的，好像专门为某人准备的一样。
许一木被两个黑衣人架着拖上来，按在了男人身前的椅子上，他们用亡制的的铁链捆住了许一木的双手，让许一木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
许一木开始审视刚刚那个说话的男人，他着一身十分华贵的黑金色袍服，烫金的纹理精细而又美丽，年纪不过三十多岁，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他的面容里有贵族的斯文气息，眼神里却有些捉摸不透的……疯狂。
许一木并没有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到多强的源，相反，许一木还察觉到了他的身体有些病弱，但就算这样，许一木面对男人时还是会觉得阴寒。
“你是枭吗？”许一木开口道。
“不错，你有幸看到我的本身。”枭轻声说，他的声音并没有他控制别人时那么难听。
许一木眼里的怒火迅速燃烧起来，他凶狠的瞪向枭，咬着牙说：“你最好快点杀掉我，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你。”
枭优雅的笑了一下，他也看着许一木的眼睛，缓缓说：“你不想知道你的组员怎么样了么？”
铁链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发出着铛铛的铁鸣，许一木用力挣脱着，继续瞪着枭。
“别这么激动，他们都活的好好的，还没和鹬一样尸首分离。”枭玩味的说。
许一木突然停下了动作，裴文东的死像一根刺，刺的他心脏抽痛。
“来吧，先谈一谈，我想知道什么样的调查官才能差点毁掉我两座工坊。为了对付我，你有豁出性命的觉悟吗？”枭把身体后仰，靠在椅子的靠背上。
“有。”许一木回答的简短又有力。
“那你有豁上你同伴性命的觉悟吗？”
许一木短暂的沉默，接着坚毅的说：“必要的牺牲无法避免。”
“好，有种。”枭赞赏的看着许一木。
“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用人命赚钱，不怕遭天谴吗？”许一木黑着脸问。
“你不会以为安神丹卖成这样全是我一手造成的吧？”枭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许一木，看的许一木怒火中烧。
“那还能是别人造成的？”许一木直接反问。
“根本就不怪我啦，我就是个商人，出售我的商品，从来没有强迫过任何人去买，就像刀可以杀人，但刀杀了人就要就去怪卖刀的吗？所以根本就不怪我，你知道吗，当我刚来乙羊城的时候，我的安神丹还没有实现量产，那时候安神丹更贵，一颗我要他们三十银钞，是现在的三倍，可你猜怎么着，我只说了这药可以让你快乐，别的什么都没说，他们就愿意尝试一下，愿意花三十银钞来获得这里本没有的快乐。”枭说的句句有理，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那快乐是真的快乐吗？你没跟他们提副作用和成瘾的坏处，你觉得自己有理么？”许一木眼睛里好像有一只要撕碎枭的野兽。
“我虽然没说，可他们吃的多了之后，谁不知道我的安神丹有那些坏处，已经吃过的，没有吃过的，已经成瘾的，没有成瘾的，都知道安神丹是害人的恶鬼，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吃，只为体验那短暂的快乐。这就是人性啊，怎么能怪我，至于快乐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我能看出他们真的在笑，而且笑的很开心。”枭耸耸肩。
“安神丹可是国盟列为的违禁药物，你成立的鬼枭商行也拥有非法的私人武装，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罪名！”许一木低吼。
“安神丹确实是写在国盟律法里的违禁物，可是这么多年了，根本没人能阻挡着我卖，除了你们，国盟高层不管，就连本地的治理官都不管，四阶治理官杜声，历耿区都护府太守，他还是我们商行的合作伙伴呢，我赚的钱他也捞了不少。
“至于拥有私人武装，其实也是合律法的，其实我也是国盟的一员啊，还是四阶调查官，你应该知道吧，只要是能坐到四阶官的位置，无论治理官还是调查官都被允许拥有自己的势力。”
“你是……国盟四阶官？”许一木愣住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枭。
“对啊，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真正的名字叫沈业枭，你大可以去查，国盟还有我的官籍呢。”枭毫不在乎的说。
“你这种人，怎么能是国盟的四阶官……”许一木低着头黑着脸，牙齿咬的吱嘎响。
“可能因为我是沈氏家族的人吧，很容易便升到了四阶官，然后就来了乙羊城单干，创立了鬼枭商行。”枭说的很坦诚，这份坦诚是他故意的，他就是把这份真实一五一十的告诉许一木，这才能动摇他心中的信仰。
“沈氏家族？”许一木疑问。
“你刚加入国盟没多久吧，你不知道国盟其实就在四大家族的掌控中吗？”
许一木沉默了。
“四大家族，季、沈、钱、林，国盟的中阁基本就归这四个家族管，他们都是曾经强国的皇族，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你不会以为每一个小国都有说话的份儿吧？国盟的权力和战力的顶峰——五阶官，一共只有六个人，而四大家族就占了四个人，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一切不过是装装样子，你招惹的可不止鬼枭商行，还有沈家，以及四分之一个国盟。”
枭的语气很平静，却让许一木觉得压抑，就算坚定如许一木，他的信念也会动摇，正如枭所说，他的对手可不止鬼枭商行，还有国盟。连自己的上层都是混浊不清，那么自己到底为何而战。
不对，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要奋战到底，他要做不正是改变这个世界吗，改变国盟的腐朽，所以自己才要不断变强，让许峻那样的农民可以不受战争和强权的压迫，让白子雅那样的孩子可以不因饥饿而死，让裴文东那样的调查官可以不受排挤，所以自己才要奋战下去啊。
可现在的自己还是太弱了，个人实力欠缺，势力也太小，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自己更不能倒在这里，他要救自己的组员，杀出乙羊城！
“你也看到了，现在的乙羊城已经在脆弱不堪了，人人都去追寻那虚无的快乐，还有谁去从事生产呢？这样下去，乙羊就会死在你手里了，到时候你又去赚谁的钱？”许一木愤怒的问，他知道自己现在束手无策，唯有等“机会”。
“急什么，这个乙羊城还能压榨好几年，等到真榨干了，我再把安神丹运往别的区别的城市卖不就好了，山海五洲那么大，够我赚一辈子钱了。”枭轻描淡写的说着。
“把别的城市也变成人间地狱吗，你还真是毫无人性可言呢。”许一木低下头，浑身都在颤抖。
“没人性吗，人性不就是这样嘛，人就是丑恶、残忍，经不起诱惑和考验。你看看乙羊城的民众就知道了，我的安神丹不过是放大了一下他们的人性，然后他们做了什么？问父母要钱不给不惜杀死自己的亲人，为了换钱可以卖掉自己的老婆孩子，偷窃，抢劫，强奸，杀人随处可见，人如此丑恶，皆是他们咎由自取，又为何要拯救他们呢？”枭像一个演讲家，说的天花乱坠。
“在我看来，人性的光辉就在于他们把心中的兽性关在了笼子里，这样就足够了，你所谓的考验就是去撬开他们的牢笼，放出野兽，野兽是你放出来的，你却说人性本恶，人性脆弱，你觉得合适吗？”许一木的眼睛里像有一团火，此刻又抬起头来，燃烧着看向枭。
“好，说的不错。”枭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转而去看那棵鬼樱树。
那棵树像是深夜里的火炬，血红的花瓣飞舞着，像是微弱的火星，两个人在树下对坐，一时的沉默。
“不要忘了，你的组员都在我手里，那么你又准备怎么赢我呢？”枭嘲讽一样的看着许一木。
“我的组员在哪？”
枭轻轻一笑，拍了拍手掌，几个黑衣人从楼下走上来，他们拉开树后的帷幕，随帷幕褪去，三个人影出现在后面，他们被吊在那里，像一块块风干的肉。
“舒宁！白门三！衣萧帘！”许一木焦急的看着他们三个，喊着他们三个的名字，却没有一丝反应。
“别叫了，他们现在在我的幻术里，醒不过来的。”枭装模作样的捂了捂耳朵，意思是嫌许一木吵闹。
“快放了他们，不然我不会放过你！”许一木低吼着。
“理智一点，现在你是阶下囚，你们的命都在我手里，你怎么敢威胁我的啊。”枭轻蔑的说。
许一木不甘心的看着枭，手腕已经被铁链勒出血印，可是他还是在不断挣扎着，铁链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如同束缚不住的野兽，随时要挣开锁链咬死枭一般。
“别这么激动，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幻术就跟毒药一样，其实没那么严重，幻术带给你的感觉真的很美好，不信你可以看看你组员现在的幻境。”
“你给他们吃了安神丹？”许一木瞳孔微缩。
“没有，我的幻术不一定非得通过这种方式，只不过这种方式最简单最快罢了。”枭向许一木解释道。
“来吧，让你看看你的同伴心里渴求的生活吧……”枭笑起来，声音深邃。
许一木突然被黑暗包围，漆黑如水，慢慢浸没了他的全身，如同溺水一般，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