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龙血(四)
许一木和裴文东最后一次交谈时听裴文东说过,枭是一名术师,他只会幻术,也精于幻术。
但是裴文东了解的还是有限,只能推断出安神丹是枭施展幻术媒介,而现在的张元清似乎更了解这个幻术,也许能从他嘴中知道些什么。
“幻术?”许一木疑问。
“对,我是五禽中枭最信任的人,就是因为我是他们中唯一服用安神丹的人,据我所知,只要服食的安神丹足够多,就会被枭的幻术完全控制,被幻术完全控制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被枭‘夺舍’。”
“夺舍?足够多又是多少?”
“夺舍就是枭可以在短暂时间里完全控制那个人的行为,在以后几年里,我几乎没有见过枭本人,他全靠夺舍别人现身。至于那个足够多,因人而异,有些人吃个四五颗就会被完全控制,有些人要吃十几颗,我起初不知道安神丹的危害,整整十年下来,我已经吃了数不清的安神丹了。”说到这里的时候,能从张元清心里感觉到有股自责的氤氲。
“为什么枭不让他的所有手下都吃安神丹呢,那样他的统治不更牢固?”许一木想到了这一点。
“安神丹对身体也是有害的,除了让你的精神愈发恍惚,它还会降低你的身体机能,长期服用安神丹的人都是干瘦病弱,因为我有龙血可以不断复原,才没有因为安神丹的侵蚀而变的虚弱。如果枭将自己的手下也全部用安神丹控制,他也只会得到一队病怏怏的废物罢了。”
“那些被安神丹完全控制的人,还有救吗?”
许一木先想起了崔子夜,然后便是更多的乙羊城民众,在药瘾和对身体毒害的双重折磨下,还有多少人能像以前一样活下去。
“食用过多安神丹而被枭完全控制的人,都会在内心深处留下一个烙印,如果能消除那个烙印,就可以解除枭对那个人的控制。”张元清缓缓讲述。
“也就是说,还有救?”许一木想要确认。
“对,但并不容易,这也是我想找你帮的忙。”张元清眼睛有光在闪动,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却又不强烈。
“什么忙?”
“我被枭留下印记已经很多年了,因为这个印记,我只能对他唯命是从,如果因为我的违抗命令而被他夺舍,我难以想象那个疯子会用我的身体做出什么事来。而现在,你是唯一有机会消除我印记的人。”
听张元清说完这些,许一木心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消除了这个印记,那么张元清就可能会在这关键时刻帮助他们,如果消除了印记,乙羊城又会有多少人得救啊。
“怎么消除印记?”许一木关切的问。
“血融之术。”张元清一字一顿。
折花楼里,枭满意的俯视着乙羊城,街巷里人山人海,都像僵尸一般站在那里,眼神空洞,陶醉于那共同的“云梦绘”里,各人有着各人幸福的梦,嘴角痴痴的上扬,这样的乙羊城,就是枭心目中的“快乐之城”。
“启禀会长,那几个调查官已经扔到了楼顶,我们给他们喂了大量亡水,还用亡制铁链捆起来,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一个黑衣人跪向枭。
“那些人可是我的筹码,先别让他们死了,剩下的那个小虫子叫许一木对吧,我要和这个许一木玩个猫抓老鼠的游戏,传我命令,封城!”
“是!”黑衣人干脆的回答完,连忙去各处传达枭的命令。
“我倒要看看,这个许一木有什么本事。”枭诡异的笑了,笑的足够疯,足够狠,仿佛要是抓到许一木,那定要让他受尽痛苦而死。
枭估摸了一下时间,距云梦绘开始到现在大概一个小时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枭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幻术解除,数万人从那梦里跌落,摔到现实粉身碎骨。
街头的人群一阵攒动和哀嚎,像一阵阵声浪,在高高低低的楼阁间涌动。
有些人直接大哭起来,他们舍不得梦里美食与酒,俊男与美女,梦里连空气都是甜的,比这个冰冷的现实世界强千倍万倍,即使这是虚假的。
枭满意的看着他们,变态的情绪的得到释放,笑的扭曲了五官,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看沉醉在梦里的人跌落现实,还有比这更棒的么?
不过今晚有些意外,多了一个娱乐环节,就是许一木的小组,枭收起笑容,他要开始和许一木专心玩这场游戏了。
因为今天是云梦绘的缘故,所以金鑫客栈也没什么客人,他们全部出去通宵歌舞,崔子夜也因此得到了一晚的空闲。
舒宁在学府里选修了医药学,而且学的挺不错,她自己配了几副药给了崔子夜,说应该可以抑制安神丹的药瘾,也助于安眠,没有任何副作用。
崔子夜吃过几副药之后确实有好转,现在许一木和舒宁都是自己的贵人,多亏他们自己才在黑暗的生活里看到了希望。
“努力啊,崔子夜,你可以!从今天开始好好工作,戒掉安神丹,好好养活自己和弟弟!”崔子夜给自己打着气,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儿。
可是她又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许一木和舒宁在今早退了房,说要出乙羊城了,崔子夜有些失落,她知道许一木和那几个人的身份不一般,至少不是普通人,而且能隐约感觉出他们在和那个可怕的鬼枭商行在敌对着,这一次,应该真的是永别了。
崔子夜是希望他们平安出城的,但平安出城之后也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自己在乙羊城里拼命求生,他们又要去别的地方办案做任务,命运的线注定不会再缠在一起。
想到这里,崔子夜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个干净高挑的少年,他的笑容很舒服,舒服到可以让她的心脏漏掉一拍,如果自己将来的丈夫是他就好了……
想什么呢!
崔子夜摇了摇头,但还是羞红了脸,才幻想一下就红了脸,可真是丢人又尴尬。
“不管怎样,一定要平安啊。”崔子夜虔诚的闭上眼睛,开始为许一木他们祈祷。
“老范好不容易允许我休息,回家看看崔子洋吧。”崔子夜缓缓睁开眼睛,自言自语说。
她开始收拾柜台上的东西,客栈外灯火通明,彩灯摇曳,她揉了揉眼睛,惊奇的发现柜台下面多了一个纸包,这纸包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了这里,悄无声息的。
崔子夜有些好奇,她第一反应就是这纸包是某位客人忘带的东西,可她却看清了,上面写着“予崔子夜。”
她有些惊诧的打开,里面是舒宁配好的药和二十银钞的硬币,白花花的,都闪着光,也是许一木向白门三借的钱。
崔子夜轻轻捂住了嘴,里面还有一封许一木手写的信,随之飘出来:
“崔姑娘:
当你看到这份信的时候,我们已经平安出城了,我知道你和你弟弟生活穷苦,可惜我也没有太多钱来帮助你们,只有这点绵薄之力,祝你们今后的日子里平安幸福。”
崔子夜看着,眼角的泪珠掉下来,这是她自母亲死后第一次觉得心里温暖,与安神丹带来的快乐不同,这种感觉是切切实实的,是虚假无法比拟的感动。
她踉跄着跑出客栈,她高兴啊,泪是高兴的泪,她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自己的弟弟,她要趁着夜市没收去给阿洋买点好吃的,然后去见他!
“许大人,你一定要好好的……”崔子夜在心里默念着。
昏暗的地牢,水声滴滴答答,清晰又连续,这是一种精神刑罚,在安静的环境里,这种清脆的水滴往往更让人感到恐惧,仿佛无边的黑暗吞噬你,死亡的倒数在耳边响起。
裴文东被绑在地牢的石椅上,周围是无边的漆黑。他被喂了亡水,双手也被反绑在石椅后面,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猪狗。
“鸥大人。”远处传来了声音,到了裴文东耳边,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低喃。
“鹬就交给我了,你们都滚吧。”另一个狠戾的男人声传过来。
“鹬哥,我曾说过吧?你可千万不要落在我手里。”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在笑,又像怪叫,就跟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呜咽。
“我今天可生气了,想要的女人没得到,想杀的人也没杀,好在听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你竟然背叛了商行,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我们同流合污,你是卧底吧,国盟的卧底,真勇敢啊,真的好高尚啊,这么高尚的人,心脏的颜色会不会不一样?”鸥的眼神跟疯狗一样,贪婪又恶心。
裴文东静静的坐在那里,没有一声回应。
“来吧,准备一下吧,你知道我的风格和手段吧,鹬哥?”鸥狰狞的笑起来,笑的面目全非。
鸥一下一下解开了自己的扣子,随后外袍大开,有几十把的刀具刑具整齐的别在里面,都倒映出恶魔般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