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万物有灵（六）
上午的阳光正好，却照不穿村西的阴霾。
许一木和舒宁再次踏进了那片迷雾里。
白到有些发蓝的雾气里竟带着一丝腥甜的气味，它们紧紧的缠绕在成片的古树和连排的屋子上，当他们两个走进这里面的时候，这些雾气又缠绕在他们的全身。
树林半包围着这些房子，像一层天然的屏障，这里的村舍十余座，都是紧挨着，让这里的巷子格外狭窄，走在里面，加上这浓郁的雾气，很容易便失去方向感。
“舒宁姐，还记得顾鑫老师吗？”许一木置身这种环境下，想通过聊天来缓解阴冷的气氛。
“顾鑫老师吗，我还记得，他人很温柔，也负责，当时教过我文史学。”舒宁摸着下巴，也渐渐回忆起来。
“对，除此之外，他还教我术学，我的御山术就是他教的，在学府的那段日子，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许一木也记起了学府时代心里的一抹温暖。
“怪不得，当时顾先生经常夸你来着。”舒宁也放下了紧绷的心态，任凭这白雾将她包裹。
“等下，舒宁姐，前面好像有东西！”许一木突然看到了前方的浓雾中有黑影在晃动。
“许一木，你最好不是在吓我。”舒宁才刚刚放松下心情，许一木的声音又让她紧张起来。
顺着许一木目光所及的方向，有两个人形的影子确实在向他们慢慢移动，在白茫茫的雾气中，两个人影时隐时现。
许一木和舒宁立刻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而另外两个人影也警戒了起来，开始转为慢慢靠近。
“你们好，请问你们是村里的村民吗？”
迷雾彼端的人影传来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许一木和舒宁微微松了口气，起码他们确定了这不是两个含冤而死的厉鬼。
“我们是过路的，请问两位是谁？”许一木说。
“我们是‘鬼衙门’的‘鬼差’。”
两人从迷雾中现出身形来，身着赤黑相间的长服，一人高壮，五官硬朗，眼神锐利如鹰，腰间悬刀。
另一人有些文弱单薄，肤色苍白，面容清秀，头戴乌色冠。
“听闻此地鬼魂作祟，故来驱鬼。”其中的高壮者沉声道。
“‘鬼衙门’？”许一木和舒宁都有些吃惊。
“鬼衙门”是百国联盟的三大编外组织之一，与它并列的还有“狩猎军”和“祭神司”，尤其是鬼衙门和狩猎军，都有着巨大的规模。
“鬼衙门”是民间的叫法，那个组织的正式名称为“灵院”，负责管理和清除流窜于人族领土的野妖和野灵，而为“灵院”效力的人被叫做“鬼差”，往往两人一起行动，接到命令便去清除当地的鬼怪，同样是一份高危的职业。
许一木曾经研究过“百国联盟”的构成，直属于百国联盟的部分只有“中阁”，这个中阁由大量的治理官和调查官组成，执行部便是中阁所有的武力结构。
与“中阁”并列的则是那三大编外组织，他们皆有着很大自主管理权，相较于“中阁”，它们对百国联盟更像是合作关系。
至于各自的职责也划分清晰，“中阁”所负责的，只是管理和串联各个盟国。
“狩猎军”负责对抗神话巨兽和巨人族，镇守边疆。
“灵院”负责清除民间的野妖野灵，防止他们为害一方。
“祭神司”最为简单，负责宗教和祭祀的有关事务。
一切像一张网，紧锣密布，条条有序却又关系复杂，也正是这样的体系，才让人族能在今天如此安定，能在神土洲站稳脚跟。
当时的许一木还在阳城学府中求学，他是可以选修一些门目在出师后成为鬼差或者狩猎军人的，但在他的权衡下，还是选择了中阁里的调查官作为方向，他需要更宽阔的道路。
“这里很危险的，”那个文弱的年轻人开口，“你们赶紧离开吧。”
舒宁清亮的眼睛盯向许一木，似乎在等着看他怎么说。
许一木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坦诚相待：“其实，我们算半个同僚。”
“半个同僚？”两个年轻男人都有些诧异。
“我是百国联盟二阶调查官许一木。”
“我是百国联盟二阶调查官舒宁，来此地调查案件。”舒宁接着跟上。
“原来是两位大人，失礼，在下是灵院无常周凯。”
“我是灵院鬼差王梓浩。”两人也做了自我介绍。
“鬼差”既是灵院工作者的统称，也是灵院官阶体系中的官职，“鬼差”为官阶最小，上一阶为“夜捕”，再上一阶为“无常”，最上一阶为“阎王”。
阎王作为灵院的最高官员，与中阁最高的五阶官是平级的，所以“阎王”又称为“特殊五阶”，由此可见灵院的重要性及其强大的武力都是不容小觑的。
许一木没有想到这里的野灵竟然也会让灵院出动“无常”。
“无常”这官阶大小约在国盟三阶到四阶官之间，因为要与灵妖这样危险的存在交手，能坐到“无常”这个位置上便足以证明其实力，若与这样的人同行，遇到灵的危险性就会小很多。
“那二位既然是执行任务，为何会来到这偏僻的泷遥村呢？”那个叫做周凯的高壮男人问道。
“实不相瞒，乙羊城才是我们的任务地点，但途经泷遥村时听村民诉苦，我们便答应收服这鬼魂，还泷遥村一个安宁。”许一木语气坚定。
舒宁心想许一木这家伙还挺谨慎，关于安神丹的事儿是一个字没说，甚至还立马扯出一段假话。
“许兄真是正义之士，心怀百姓。”周凯真心的称赞道。
“身为一名调查官，身为国盟的一员，这是必要的责任。”许一木很有气势，一点不脸红。
舒宁在一边，听着许一木说的天花乱坠，憋笑憋的很辛苦。
“其实我们也不是专门来这里的，我们的任务目标在历耿区之外，不过是刚好路过此地，嗅到了鬼妖气息，这才决定先抓鬼。”那个叫王梓浩的文弱青年补充说。
“王大人也很有觉悟，这份责任才是真正需要我辈学习的。”许一木还准备继续客套下去。
“既然大家都是同僚，又有着同样的目标，不妨我们结伴前行吧？”舒宁过来打断了许一木，白了他一眼，以表达不想听他说继续客套下去了。
“十分荣幸，有二位的帮助一定更为顺利，”周凯用他低沉的声音说，“不过还请两位多照顾一下我的搭档，他做鬼差还没多久，缺乏经验。”
“喂，我也抓了好几次鬼诶，哪有那么弱……”王梓浩撅嘴抗议。
周凯没说什么，一声轻轻的叹气好像又说了好多。
四人肩并成排，往前走去，很快便没入浓雾之中。
灵族，在四族之中是较为特殊的存在，灵有两态，分为“实态”与“虚态”，“实态”如人，可触可及；“虚态”为鬼，虚无缥缈，人眼不可见，无法触碰，反之鬼亦不能伤你身体，灵会在两种形态中切换，所以使得灵变得尤为诡异莫测。
《万灵录》中记载，死后而成的“灵”会脱离肉身，继承自己生前的部分记忆，因其执念而停留在某地，性情乖戾者更会袭击附近的人，他们大多智力低下，难以沟通，深深危害着附近居民的安全，即使化为“实态”，往往也面容可怖，有长舌者，有披发者等，他们的寿命通常在几十年间，待寿命将至，他们会化为一缕青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先天灵族往往不然，他们学识渊博，寿命极长，面容俊美，唯独死后和死后灵是一样的，都会灰飞烟灭。
在古时候，一些风水特殊的地界会因那些“死后灵”的增多而被迫导致当地居民的迁徙，如今的泷遥村也与那类似，因死后灵的存在而放弃了部分居所。
“二位大人有见过灵吗？”周凯走至一幢泥草屋前，问向许一木两人。
“没有见过，只是在学府里略微涉猎了一下。”许一木点头回应。
“好，那也请两位大人小心，往往‘实态’的灵并不可怕，‘虚态’之灵的手段更难以反制。”周凯善意的提醒着。
“那‘虚态’灵到底有什么手段？”舒宁眨着眼问。
周凯轻轻推开门，神情冷峻，“每一个灵的能力都不尽相同，但几乎都需要小心他们对你心智的影响。”
许一木和舒宁纷纷点头，似乎在等待周凯下一步的安排。
“首先我们需要找到这些灵的藏身位置，我和王梓浩负责这家，两位大人可以去前面那家，如果有异常，还请大人立刻叫我们前去，毕竟我们是鬼差，对于鬼灵的收服更擅长一些。”
“等等，如果那些鬼是‘虚态’，看不到的，我们该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在里面？”舒宁提出疑问。
周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古铜制轮盘，约手掌大小，他接着扔给了舒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这是‘卦象盘’，机关术产物，它能灵敏的感受到周围‘源’的波动，从而使上面的指针旋转，你们可以通过这个判断。”
“谢谢，”舒宁虽然感激，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你们用什么？”
“我们不用也可以，因为王梓浩能看到。”周凯淡淡的回答。
“看到虚态的鬼魂……是‘阴阳眼’吗？”许一木问了一句。
“嗯。”
“我都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废物，小爷有出力的。”王梓浩有些像小孩子，向周凯炫耀着那种非自己不行的感觉。
那雾气还是浓浓的，所到之处一片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