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亡厚障壁
两辆汽车相继飞驰出了校门，校门口的景象映入同学们的眼中。
宽阔的马路上横七竖八地停着许多辆破损严重的车子，玻璃碎片、汽车部件散落一地，斑驳的血迹弥漫四野，无数具被撕扯得惨不忍睹的尸体横亘在街道上、路灯下、店铺前，门窗破烂，垃圾遍地，微风一起，日光都在颤抖。
数道干瘦脏污的身影麻木地行走在街道上、建筑间，见到两辆移动的车子，发了疯般聚拢过来。
同学们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连呼吸都抛在脑后。
陈思齐怔忡道：“真的，世界末日了……”
“还有活人吗？”
“台风过境也没这么可怕吧？地震都不过如此啊！”
“我还能回到家吗？”
低低的哭泣声在车厢内响起，赵温虹看向冯菁菁，哭道：“菁菁，你说我爸妈会不会……”
“不会！”冯菁菁厉声道，用力摇了摇她，“我们能活着，其他人一定也能！”
她的话惊醒了崔向阳，崔向阳按住方向盘，重重点头，“没错，连我们都撑过了这么多天，大人们怎么可能撑不过，说不定都躲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呢。”
袁媛：“对，不能轻易放弃，我们都出来了。”
“看路看路！”孙喆坐在陈思齐怀里，时刻关注着前方的路况。
崔向阳猛打方向盘，堪堪擦过一辆横在路中间的车辆，望着车道两边越来越密集的丧尸，额头的汗滚滚而落。
“丧尸越来越多了，不能待在这里。”
陈思齐问道：“之前说的出校了要去哪来着？”
孙喆记得，“去陆胥同家，他家最近。”
“那得让宋绒绒开前边吧。”
“怎么跟她讲啊？唉，两辆车手机又不能用，真麻烦！”
崔向阳抽空说道：“宋绒绒知道，等会儿路宽了我减速，给她让道。”
窝在后备箱一直没出声的贺千禧突然道：“不用，我来告诉她，让她超车。”
说着，她慢慢打开后车厢的门，无视道路两旁的丧尸，对跟在后面的宋绒绒比了个手势，随后迅速地关上门。
驾驶座全神贯注开车的宋绒绒懵了，“她这是什么意思？”
副驾驶的蒋晴空笑了声，道：“让你开到前面去，带路。”
陆胥同一听激动了，“对，要去我家！我家最近，再过几分钟就到了！”
由于司机都是刚出厂的新得不能再新的手，两辆车颇为艰难地换了位置，宋绒绒车在前，崔向阳车在后。
他们速度极慢地走着，遇到车子堵路的情况还不得不掉头找别的路，甩掉围上来的丧尸更是花费了不少功夫，在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开进了通往陆胥同家的小道。
但这条路上的情况不容乐观，家家户户大门洞开，依稀可见丧尸在里面游走。
越靠近家，陆胥同的脸色便越白几分，等车停在家门口前，看到半开的大门上的血迹时，陆胥同连嘴唇都在抖动。
蒋晴空离他最近，可以听得清他说的是“奶奶”。
车里的人纷纷看向陆胥同，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又必须说些什么。周围的丧尸已经慢慢靠过来了，他们要决定究竟进不进陆胥同的家。
蒋晴空最先说话，声音低哑，“我们进去吧。”
他问的是陆胥同。
“进，要进，我奶奶在里面！”
陆胥同拉住车门把手，手一直抖，用力拉了好多下都没拉开，还是蒋晴空帮他开的门。
一下车，陆胥同疯了一般往门口跑，蒋晴空紧随其后，其他人陆陆续续下车跟了上去。
“他们疯了吗？里面要是有丧尸怎么办？”
崔向阳车里，冯菁菁看着最后罗非的身影，仿佛在看一个不怕死的傻子。
“门开着，还有血，陆胥同的家人估计凶多吉少。”
孙喆低声说完，打开车门，也下了车。
陈思齐跟在他身后，“怎么说都是一路走过来的同伴了，不能只看着他们进去。”
贺千禧，舒雅珩、袁媛都下了车。
“你们都疯啦？”
赵温虹不可置信。
崔向阳看了无动于衷的冯菁菁、赵温虹和齐舟三人一眼，“你们不想下去可以留在车上。”
说着，他拔了车钥匙，推门下车。
冯菁菁撇撇嘴，目露不屑，“一群疯子！”
同学们下车的动静足够小，没吸引丧尸过来，崔向阳关上了大门，转身看到了陆胥同家的全貌。
样式很普通的平房，白墙水泥地，木质沙发椅，东西杂乱的茶几桌，上了年头的两层式老旧冰箱，锈迹斑斑的铁制鞋架，左右各关着一扇木门，走廊设了一道拱形，通往的应该是厨房。
整个客厅里唯二吸人眼球的就是正对沙发摆着的全新24k液晶电视和电视上方的墙上密密麻麻贴着的红色奖状。
只不过此时此刻，电视歪着，屏幕裂开了一道口子，几张奖状从墙上脱落，掉在地上，皱巴巴的，上面是带着血迹的脚印。
房子里没有丧尸，同学们却站着一动不动，只感觉到了一股死亡的寂静。
这寂静之外，是陆胥同一声比一声绝望的“奶奶”。
他们看着陆胥同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进厨房，又跑出来，满脸大汗。
“奶奶！”
陈思齐见状，没忍住说一句，“别着急，万一你奶奶根本不在家呢？”
他话音刚落，客厅左侧的房门响起了一点轻微的声音。
“奶奶！”
陆胥同扑过去打开门。
“小心——”
离陆胥同最近的张黎黎猛扑过来，将陆胥同扑开。
一道佝偻的身影从门后颤巍巍地走出来，步伐急切却缓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陆胥同。
陆胥同扭头看她，双眼红得彻底，“奶奶？”
陈思齐反应极快，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陆奶奶的脖子，举起长棍就要往她头上扎。
“等等！”
陈思齐的长棍停在半空中。
陆胥同推开张黎黎，飞快地爬起来，抓住奶奶枯瘦的胳膊。
“奶奶！奶奶！我是同同啊，您不记得了吗？”
陆奶奶却是紧紧地盯着陆胥同，头不停地朝前伸，张着嘴巴，口中流出鲜血和口水。
陈思齐紧紧地用手臂箍住奶奶。
“对，我声音太小了，奶奶耳朵不好，肯定没听清！”
陆胥同不肯放弃，凑近奶奶的耳边，用力喊道：“奶奶！我是同同！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奶奶的肩膀上，顺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流入胳膊里。
陆奶奶停顿了，喉咙里的低吼消失。
“奶奶？您认出我了！”
陈思齐不由自主地减轻了力道。
陆胥同激动地对着奶奶的脸，“您认得我了！您认出我了！”
“吼！”
陆奶奶的头猛地向前一抻，陈思齐一个激灵，长棍随之而落，捅进了陆奶奶的后脖颈，陆胥同的脸色瞬间苍白，鲜红的血液溅在了他的脸上。
陆奶奶倒在了他的胸前。
他扶着奶奶的胳膊，全身僵硬。
蒋晴空、崔向阳、孙喆别过头，不忍再看，李择诗、周稳稳、袁媛等人早已泪流满面，贺千禧靠着门框，低头看着地面。
“奶奶！”
陆胥同踉跄了两下，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陆奶奶顺着身体滑到了他的肩头，鲜血从背部一直往下流，淌在黑色的水泥地面上。
“奶奶！奶奶！你醒醒啊！”
陆胥同抱着奶奶，突然迅速地解下书包，拉开拉链，从包里拿出一堆试卷，一张张放在奶奶眼前。
“奶奶你看，你看，这是这个月我月考的成绩，我都拿回来了！你看，你看我的分数，没让你失望！我语文考了一百二十一分，进步了！我数学考了一百四十三分，是我们班最高！英语有一百三十八分，这次英语比较难，但老师说我有这个成绩很不错了！还有、还有我物理，上次不是没考好吗？这次考好了，有八十七分呢！还有化学也不低……试卷我都拿回来了，奶奶你看一眼啊！看一眼！求求你了！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看我拿高分的……”
女生们再也忍不住，响起一声声压抑的抽泣。
陈思齐抱着长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崔向阳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
陆胥同的低语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嗓子沙哑，眼泪流干。
他抱着奶奶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周围是散落的试卷。
崔向阳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心绪，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试探性地与陆胥同道：“现在快六点了，晚上开车不安全，我们今天先在你家住下可以吗？”
陆胥同没说话，只当是默认了。
崔向阳于是转过身，说道：“我们今天先住这里吧，明天再去下一个地点，大家休整休整。”
好一会儿，同学们才慢慢地有所动作。
一直不动的陆胥同忽然抱着奶奶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往卧室走去。
“让一下。”
“啊？哦哦。”
陈思齐飞快往旁边挪了一步，“要帮忙吗？”
陆胥同没回答他，进了卧室，把奶奶轻轻放在了床上，并细心盖好被子。
陈思齐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就见陆胥同走出来，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他低声道：“我的房间在那里，里面的衣柜里有被子，你们可以拿出来用。”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他，却见他又走回了房间，还把门关上了。
李择诗担忧道：“他自己一个人待着，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周稳稳迟疑地问道：“你是说…自杀吗？”
这么一说，大家立马都站了起来，崔向阳抬手稳住他们，“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静一静，我们别打扰他了。”
“他不会自杀的。”
此话一出，同学们纷纷看向说话的贺千禧。
贺千禧站在电视机前，将柜子上倒着的相框扶正。
照片里是一家五口，虚假的城市背景下，一对年轻夫妻站在最后，白发老妇人坐在椅子上，身边一手牵了一个男孩，仔细看，右手边的男孩五官跟陆胥同十分相像。
“他还有亲人呢。”
待在车里的冯菁菁三人被崔向阳叫了进来，大家草草打扫了客厅，将地上的血迹擦掉，试卷捡起来一张张叠好放在电视柜上，把茶几挪开，尽可能腾出空间，在沙发上地上铺好被子，顾不得男女之防，就这么躺在一块儿。
白天一天都在担心受怕中度过，且对抗丧尸体力透支，同学们很快沉沉睡去。
张黎黎是被胸腔闷醒的，她猛然睁开双眼，满头大汗，喉咙处像被塞满了棉花，喘不上气来。
她颤抖着手去摸索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药物，放在鼻下狠狠吸了几口，浑身的挛缩才渐渐缓过来。
张黎黎仰躺在地上，嘴巴张着，望着天花板，只感觉自己像刚从水底上来。
她看着手里的气雾剂，轻轻晃了晃，感受到药剂的余量，嘴边浮现出一点苦笑。
她坐起来，目光落在沙发上的贺千禧身上。
她手里的这瓶气雾剂，是贺千禧给她拿回来的，不然的话，她活不到今天。
张黎黎垂下眼，把气雾剂放回口袋里，头一转，看到了陆胥同奶奶卧室门底下露出昏黄的光亮。
她犹豫了一会儿，起身，轻轻推开了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