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重逢
一时间三张面孔三双眼睛先惊恐、再错愕，铁成跌坐在原地迷糊不解，眼神在母亲和来人之间不断切换，那对饱经离别之苦的人儿目光相互交织，内心五味杂陈，此刻空气停止了流动，从天昏地暗再到柳暗花明转瞬即逝，不知是悲还是喜，泪眼模糊了对方的样子，却又透过晶莹的泪珠愈发清晰地看清了那千思万念的脸庞。
“小婷子，真的是你？”
“蒙生，怎么是你？”
两人心切又缓慢向前靠拢，岳婷却突然停下了要迈出的下一步，肝肠寸断地对蒙生说：“你别过来！你走!”
“岳婷！”
“你走！走啊！”
“我是蒙生啊！”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我们再也回不去了！老天爷！”岳婷几乎崩溃了。
蒙生站在了原地，身子微微前倾。他扭头看了一眼铁成，铁成见状又慌忙捡起来枪，只是拿在手里打着颤，微微开口问道：“娘，他是谁？”
岳婷思量着，没等她开口，蒙生便问道：“这孩子叫你娘？你已经成亲了”
岳婷抹了把眼泪，努力吞咽了一下，使劲点头肯定的回答道：“是，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儿子，他叫铁成！”
“那他的父亲是？”蒙生赶紧追问道，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的看向倒在床上的方修。
“对，是他的！”岳婷紧闭上了双眼，梨花带雨流经那瘦嫩的脸颊，汇集在下巴，滴落下去，恰如粒粒珍珠摔的粉碎，就像二人的心一样。
蒙生身子有些瘫软了，岳婷心力憔悴，一丝过堂风吹过，扰动着衣衫，搅动着他们的心灵。
铁成已经爬了起来，他顾不上再听他们说些什么，向堂屋跑去。
蒙生又上前一步，深情的望着岳婷说道：“他是个汉奸走狗，是他当年引鬼子上山害死了小锤子、害死了崔明和刘队长他们，他做下那么多坏事，你怎么可以……不！你现在马上跟我走，我不能让你跟这个禽兽在一起！”他越说越魔怔，“岳婷，你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我一会儿以为你被杀害了，一会儿又坚信你不会死，你没有死，一定在苦苦支撑着等我来救你！指着这个念想我打鬼子、杀汉奸，我……请你跟我走吧，鬼子被打跑了，现在我要杀掉这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咱们一家子的仇也就报了，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今后我们一起过日子。”蒙生不住的说着。
“够了，你就把我忘了吧！求求你！”岳婷情绪失控道。
这时候铁成取回了急救箱跑到床边，挡在岳婷身前，指着蒙生大声嚷道：“你这个坏蛋！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要带我娘离开！为什么说我要杀害我爹！”
“你爹？这个人是你爹？”蒙生怔住了。
“对，他是我爹！我不允许你伤害他，更不会让你带我娘走！我爹的手下很快就会来保护我们了，到时候你是跑不掉的！”铁成振振有词的说道。
“婷子，这孩子说的是真的吗？他是你和方修的的孩子？你说啊，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蒙生几近发狂的说道。
岳婷泪眼婆娑，痛苦的点着头，蒙生心如死灰。
“不行，你们起开，让我亲手杀了他！为死去的同志们报仇！”蒙生突然用枪对准了倒在床上方修，此时方修已经奄奄一息了，但还有一丝意识，他微微张开眼睛，望着蒙生手里的枪，他想起身可是怎么也动弹不得，他将目光转向岳婷，通过喘出的气息，隐约可以发出声音：“让他杀了我吧！”又看了看铁成，继续颤颤巍巍的吐露道：“好儿子，你要保护好你娘……”便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铁成吓的浑身发颤但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蒙生的枪口下，岳婷悲痛的跪扑上前去握着蒙生的枪，绝望道：“你连我一起杀了吧，其实自打上次小倩误打误撞的到此，告诉了我你还活着，而且活成了个英雄，那时候，我就该去死了。”岳婷泪流满面的倒吸着气，泣不成声的继续说，“只是可怜我的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铁成过来。”她一把拉住铁成的手。
“我会给你，给死去的同志们一个交待，这是我的孩子希望你能善待他，可以吗？”
蒙生愣在原地，铁成则拥入娘亲的怀中，母子抱头痛哭：“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离开我，我不想你死！”
“孩子，我的乖儿子，你爹是个有罪的人，他不该做汉奸，他的罪让娘和他一起还吧，娘对不起你！对不起！娘从小就跟你讲过，八路军打鬼子的故事吧，这位叔叔他叫蒙生，他就是一位八路英雄，你跟他走吧，他会教你成为一个正直的好人！记住，你一定也好好的活下去，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人！娘在天之灵，也瞑目了！”岳婷悲怆的念叨着。
蒙生握着枪的手缓缓垂下，他蹲下来，想用手抚去岳婷脸上的泪水，却被铁成用劲推开，还要上前和蒙生撕扯，被岳婷拉住，此时已经能听到巷子里传来阵阵枪声夹杂着警笛声，“铁成，记住娘的话,跟叔叔走吧。”继而对蒙生说道：“你们快走，否则来不及了！”
“不，我要带你和孩子一起走。”蒙生不顾一切的说。
此时岳婷心意已决，再次深情的抱了一下铁成，便将他推给蒙生，外面的人已经打到了门口，乱成了一锅粥，不时有子弹射进院子里，打在门框上，碎屑散落一地，烟尘散向四周。
“抓刺客！”已经有人冲进了院子里。
“砰砰砰！”蒙生边开枪边掩护着铁成弯下身去，又迅速将岳婷一把拉下，就像当年二人一起在前往部队的路上的杂草堆里躲避鬼子的追捕时那样。
蒙生从门口望去倒在地上的有特务，也有巡警，蒙生心里清楚：特务来此是为了保护方修，而巡警则不但是为了完成“清理战场”的任务，还为了杀自己灭口，总之现在他们枪口不管对着谁，最终都会瞄准自己。正在双方交火之际，又有一支队伍也加入了战斗，这便是高本明带领的战士们前来接应蒙生了。
高本明的战术一向狠准稳，善于一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他训练的士兵也很能在战斗中把握先机，总能先发制人，将敌人消灭在发起猛烈进攻之前。果不其然，很快这场战斗就结束了。高本明率先冲进院子，蒙生出门迎上前去，二人亲切的握手。
“高队长，太感谢了，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此。”蒙生感激的说道。
“蒙生同志，是田团长令本亮传话给我说你单刀进城来锄奸，让我随时接应你们，幸好我们来的还不算晚。”高本明舒了口气说道，“那个特务头子击毙了吗？”
“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蒙生带高本明进屋，指了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方修。
“这个大汉奸特务！来人，一起带走！”高本明转身对着蒙生等人义正言辞的说，“我们应该让他接受人民的审判！”。
此言一出，铁成抽搐着依偎在娘亲的怀里，岳婷也紧紧的搂着他。蒙生护着母子二人随一行人迅速撤离，步履匆匆中岳婷最后望了一眼自己多年来被禁锢于此的小院，来不及感慨也顾不上回忆，只是紧握着儿子的手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