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狗咬狗
蒙生身穿长袍,头戴檐帽,走在县城的一段石板路上,街道巷子也还是那般情景,往前看鼓楼还矗立在那里,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战士,再远远望去聚香楼依旧歌舞升平,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却又不禁让人心头涌上一股物是人非的悲凉之感。
蒙生来到了寇老爹住过的仓库前,仓库早已化作废墟,和老者相处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可人却阴阳两隔,不知道那密道是否还在,想来自上次一劫早也被敌人封死了吧,蒙生这样想着。想到寇老爹死去样子,蒙生羞愧、悔恨。眼下该如何去找方修做个了断呢?还是先打听一下消息吧。
他再次来到了南城门的那间茶肆,现在这里也改换了门面,有了个响当当的招牌:金鑫茶馆。想起了当初王鲁邑在这儿当“掌柜”的时候的样子,蒙生不觉微微一笑,随后便走了进去。只听跑堂上前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蒙生跟着招呼落了座,跑堂的是个瘦瘦的小伙子,一颗比芝麻稍大点儿的痦子不偏不倚地正好长在了他的鼻尖上,小伙子笑脸相迎道:“这位客官,您要点什么?”
“来碗高沫,花生一碟,烧饼两个。”蒙生目不转睛的瞧着小伙叮嘱道,“记着,茶里捏把糖。”边说边用一根手指左一下,右一下的轻敲着桌面。小伙打起精神听着,麻利的回应:“好嘞!”便起身朝炉房高声吆喝道:“高沫一碗,花生一碟,烧饼两个喽!”
不一会,茶点都齐活了,掌柜的笑盈盈的走过来,“客官,小店的茶可还合您的口?”
“嗯,这店虽然换了主儿,茶味一点也没变啊!”
“承蒙光顾哈哈,我瞅着您面熟,敢问是卖酒的还是打矿的?”
“东山打矿十四年,赚俩小钱把家还!”
“哎吆,你真是在矿上的大兄弟,大兄弟还真是你吆!”
“哦,你是,你是大表哥?哎呀,真没想到啊。”蒙生故作惊讶的拍着脑门说道。
“诶,你看我这眼神,忙来忙去的,只觉得眼熟,硬是没认出来!”
“多年未见,难免的,难免的。”
“大兄弟,这样,既然来了,咱哥俩好好叙叙旧,走到后房喝上一盅!”
掌柜的随口交待人看柜,然后拉上蒙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拉扯着到后房去了。进了后房,掌柜的随即关上门,转身对蒙生说:“蒙生同志,你好,我是县大队的尤超,叫我老尤吧,你此次前来,是有什么新指示吗?”
“尤超同志,你好,前段时间团部发生的毒杀事件,是方修一伙所为,现在隐藏的内鬼还未查出,暂时也没有头绪,所以我想进城先除掉方修,切断内鬼与外界的联络线,让他们浮出水面,现在需要你们的配合。”
“方修自打成了聚香楼的名义上的老板之后,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日常事务都是他手下的特务打理,你几次去聚香楼,都搞的轰轰烈烈,再去的话太过扎眼,他原来住在‘皇协街’184号,抗战胜利后改成了利民胡同,那里保卫森严不好下手,但每月15号他都会乘坐专车回去一趟,咱们可以见机行事。”
“我也这么考虑,去聚香楼胜算不大,方修这个人多疑狡诈估计早就布下阵随时等我上钩呢!”
“是啊,方修这几年培养的探子遍布县城,要多加小心,还有他和那个原来给鬼子做翻译的‘羊蛋驼子’素有过节,眼下两人都作威作福,相互倾轧,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取渔翁之利,毕竟从羊蛋驼子下手要容易的多。”
“你是说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争斗,我们再出手一举消灭他们!”
“没错。”
“老尤,这次能不能找几个兄弟支援我。”
“没问题,我们一定配合你的行动。”
蒙生还从尤超口中得知了羊蛋驼子爱打麻将,而且隔三差五就会来光顾茶馆,于是在心里打起了谱。
说来也巧,就在次日,羊蛋驼子又来到茶馆和几个达官贵人在雅间里饶有兴致的打着麻将,从傍晚一直打到夜半时分,出门时尤超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叫了车,车夫不是别人,正是蒙生。
起初羊蛋驼子并没有太在意,坐在黄包车上还哼着小曲儿,可见蒙生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路径行走,连忙呵斥道:“喂喂喂,错了,走错路了,掉头掉头!”
见蒙生没有理会,仍旧朝前跑着,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顿时火冒三丈:“妈的,听见没有?给老子停下!”
蒙生依然飞快朝前拉着车,坐在车上的羊蛋驼子这才慌了神,可为时已晚,跳车吧,他没这个胆子,只能用脚踹蒙生,可是坐在车上颠簸的他,双手需要扶住车座,腿根本够不着蒙生,情急之下破口大骂。蒙生已将车子拉进一个僻静的小巷子拐角处,而此时巷子里几个蒙面人已将其团团围住,蒙生以帽遮面,羊蛋驼子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就被人用黑布袋套在头上,接着就是一顿胖揍。毫无招架之力的他,只能任由拳脚似雨点般打在自己身上,一开始还叫嚣着,很快成了鬼哭狼嚎的求饶。一顿招呼下来,羊蛋驼子彻底怂了。
“告诉你,以后在长官面前收敛着点,再对我们爷不对付,下次就要你狗命!”
“听见没!”
还没等羊蛋驼子答话,又是几脚狠狠踢在身上,只听黑布袋下又是哎哟几声哀嚎。待众人放狠话散去良久,再无动静之后,羊蛋驼子忍痛掀去套在自己头上的黑布袋。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敢放声呻吟,龇牙咧嘴的唾骂:“到底是哪个狗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查出来,非活剥了你们不可!”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已经认定就是方修所为,因为就在前不久因为职责分工的事,他和方修当着蓝一娣的面大吵了一架,两人至今怀恨在心,所以方修伺机报复自己也是就情理之中的事了。
第二天,浑身是伤,脸肿成个大筐头的羊蛋驼子就让人搀扶着站在蓝一娣的办公室里告状了。
“您说说看,在这县城里,还有谁敢对我下如此毒手?除了哪个小魔方,谁还敢不买我的账?”话一出口,只见蓝一娣已向其投来警示的目光,又觉得当着上司的面说的有些过,就连忙改口道:“我有今天都是您给的,您打您骂,我心里舒服着呢,可是被那方修骑在头上拉屎,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你怎么就认定是方修所为?保不齐是共匪干的呢?”蓝一娣瞥了一眼他说道。
“共匪,我天呐!青天白日之下,姜团长他们戒备森严,城里哪来的一群共匪闹事?”羊蛋驼子处事圆滑,这个时候还不忘买姜奇仁的好,一句话让坐在一旁的姜奇仁很是受用,不觉在用皮鞋地板上轻轻敲了几下。
羊蛋驼子接着说:“要真是共匪的话,今天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他们早就要了我的命了!”
说完,羊蛋驼子委屈的抽噎起来。
“行了,一个大老爷们在我这里哭哭啼啼,你也好意思!”蓝一娣训斥道。
“蓝长官,您看是不是马上叫方修来!当面问个明白。”姜奇仁见状打圆场道。
很快方修也来了,羊蛋驼子激动的丢掉了拐棍,迎上去质问。方修则见状似笑非笑的问候道:“吆,杨局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你奶奶的魔方,魔方!你心狠歹毒,对我这般凌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当着蓝长官的面,你交待清楚,否则我,我跟你同归于尽!”说着就要上前拿拳头招呼方修。
“好啊,那咱就仔细一笔一笔算算清楚!”方修也不示弱,说着也挥拳相向。
姜奇仁一边起身隔开拉住二人,一边和稀泥道:“都是自己人,先把话说清楚嘛!”
眼见局面就要失控,蓝一娣端起架子,大声呵斥道:“够了,都给我住手,警卫兵!”
四名警卫冲了进来,控制住了纠缠在一起的方修和杨担。二人见蓝一娣勃然大怒,也不敢再造次,双方冷静下来之后,蓝一娣发话了。
“打,怎么不打了,打死一个是一个,要不要我把你们拉出去毙了!”蓝一娣压了压怒火继续说,“方修,这是怎么回事,你清楚吗?据实说话!”
“蓝长官,真不是我干的,我对天发誓!”
“不是你,还能有谁?你说!”羊蛋驼子仍一副不依不饶,怒气冲冲的样子。
“你给我住嘴!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姜团长,这事就由你负责彻查,查出幕后真凶严惩不贷!”
说罢,就让三人回去。退出蓝一娣的办公室,羊蛋驼子依然满腔恨意的盯着方修,方修也冷眼瞧着他。
“姓方的,最好不是你干的!否则,我会让你知道爷的手段!”
“哼,没做就是没做,你种你就来,我倒真想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看着二人相互撂下狠话离去的身影,跟在后面的姜奇仁却意犹未尽的笑眯眯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