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东都
李珣缓缓抬头，他眸子浅浅，内心波澜壮阔，眼底却风平浪静。
“你在军中已有一个月，对晋安铁营也该有些了解，你倒是说说，晋安铁营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如何解？”
李珣垂下眸子，不假思索：“最大的问题是软弱松懈。”
陆云岚听了，咬紧牙根猛然起身，目光逼向李珣，他踱了两步，之后背对着李珣。他明白晋安军的问题，但毫无防备被另一人如此一真见血说破，他竟也一时无法接受。毕竟，那是他一手打造的晋安铁营，他曾如此引以为傲的铁营。
陆云岚闭了闭眼，一番沉默后，转头又问：“如何解？！”
李珣回：“增强体魄，武装意志！”
陆云岚犀利目光扫向李珣，“何为武装意志？如何做？！”
李珣低头，若有所思片刻后，直视陆云岚眼睛，“不如将军先说说我们为何要武装意志。”
陆云岚剑眉一压，“你”
李珣淡淡笑了笑，“连将军都不清楚，不重视武装意志，我一个小小士兵，又如何能推得动这浩大的革新呢。”
陆云岚知道根本所在，如今只是难以直面现实罢了，终于还是不大情愿道：“面对南越狼一般狠辣的士兵，晋安军内心有恐惧，恐惧就意味着退缩，失去斗志，也就意味着失败或死亡。”
李珣终于抬头挺胸，“如若晋安军有南越士兵一般坚不可摧的意志，逢战必拼，每战拼胜的意志。抵御南越，大燕只需如今一半数量的士兵便足够。”
陆云岚攥紧拳头，目光一沉，轻轻敲着桌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清晰，“减少一半的人数，便意味着同样的军费，军队享有更充裕的物资，更精良的装备，士兵有更好的待遇。如此良性循环，便有更拼命的战士。”
李珣笑了笑，“看来少将军心里明镜似的。”
陆云岚大袖一挥，哈哈大笑：“就冲武装意志这一条，以后你就是我陆云岚帐下的人了。强健体魄我在行，武装意志嘛，还得你这样读了圣贤书的来。”
“我可没答应做你帐下人。”
陆云岚吊儿郎当上前，伸出手臂夹住李珣的脖子，“行了！我还不了解你。抛下锦衣玉食大好前程来这蛮荒之地，就是为了赌气，为了体验边关生活？你呀和我是同一类人。”
“我和你可不是同类人。”
陆云岚挑了挑眉，“就凭我们都喜欢女的，我们就是同一类人。”
李珣在陆云岚臂弯里挣扎片刻，囫囵道：“可去你的吧陆云岚！”
陆云岚如释负重，酣畅笑了笑，松开李珣，向后退了一步，直视李珣，高声道：“李珣听令！”
李珣亦退后一步，俯首：“李珣在。”
“本将军命你在两日内起草行之有效的方案，三日后启动武装意志计划。”
“李珣，领命！”
三日后。
天刚放亮，晋安铁营便“咚咚咚”响起军鼓声，将士们慌乱出营，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便操起兵器来到操练场集合。
正当将士们不知所以然，台上的传令鼓又“咚咚咚”响了三下，将士们巡声望去，只见陆云岚身穿铠甲，挺拔威武的地站在台上，红色披风迎风烈烈，腰间悬着长剑，目光凛然。自他回到镇南关，便一直是放荡形骸模样，如今见他身披铠甲，威风凛凛，群兵激愤，高呼：“少将军威武！”
陆云岚抬手举拳，喊道：“从今日起，你们一切行动听我指挥。从今日起，我助你们做三件事，第一：在战场上活下来；第二，在战场上打胜仗；第三，在战场上建军功。”
众将士听了，抬手举拳高呼：“打胜仗！建军功！打胜仗！建军功！”
陆云岚手一挥，来到台前，“想要活下来，打胜仗，立军功，就必须要有强健的体魄，坚强的意志和不屈的精神。所以！从今日起，你们上午练增强体能，下午练习枪剑，晚上就要武装意志。听清楚了吗？”
“谨听将军命令！”
陆云岚高喊：“李珣，出列！”
半晌后，李珣出现在台上，陆云岚目光犀利，“从今日起，李珣，便是我晋安铁营大军师，只听令于我。”
众将士高呼：“大军师！大军师！”
半晌后，陆云岚话音突然一软，“好了，先绕操练场跑五圈，再去早饭。八名副将，到我帐中议事！”
众将在陆云岚帐中齐齐坐稳，陆云岚亲手泡了一壶茶，一边给众将倒茶，一边说道：“李珣乃应国公嫡子，应国公，想必就不必介绍了吧。李珣熟读兵书，深谙兵法，让他来给我们这群武夫讲讲革新。”
然后看向李珣，点了点头，“军师，请！”
李珣站到众人前，谦逊颔首行礼，“那我便直入正题，若各位将军认为不妥，可在最后提。”众将点头。
“武装意志，重在革新，首先革新。第一步便是先推行奖罚制。即，做得好便有奖励，记军功；做得不好则受惩罚，甚至汰出军营。”
“汰出军营？”
李珣斩钉截铁：“对！不管身份军衔，做不好便汰出军营。近三五年，大燕大战事不多，军中充斥着不少混军功，混资历，达官贵人子嗣镀金的，弄得军营日渐萎靡松散，不思进取。我们必须遏制这股歪风邪气。”
将军们听了，郁郁低头沉默，他们清楚这风气，但牵涉错综复杂的政治关系，利益，让这几个粗犷的武夫们无从应付，便只能逆来顺受，然而内心是极其反感的。
萧齐拍案而起，“对！汰出军营！这毒瘤也该该挤一挤了。再这般放任，那便是亡国，我们都是罪人！”萧齐出身低微，家中父母务农，靠战功爬到副将的位置，最看不惯军中这靡靡之气。
其他眼神交会后，破釜沉舟般点头附和。
陆云岚一边喝着茶，一边静观在场所有人的言行，嘴角闪过一丝欣慰，“展望未来两三年，大燕不会有大的战事，我们必须抓住这个间隙，刮骨疗伤。”
他突然面色一沉，攥拳砸在桌上，“此次革新的功绩，不再于打了多少胜仗，杀了多少敌人。而在于，为大燕百万军队谋一条对的路，打造一个行之有效的，可复用于全军的方案。如今国库亏空，年年压军费，我们必须让有限的军费花在刀刃上，而不是样一群溃堤之蚁，要让适合的人在对的位置上，最终让整个军队康健发展，坚不可摧。”
众武将撰紧拳头，目光烈烈。
李珣道：“让火星先在我们晋安铁营燃起，最终形成燎原之势，让这个大燕军队一展新颜。”
徐卫将手伸到桌上，目光炯炯，道：“为晋安铁营！”
萧齐伸手覆在徐卫手上：“为晋安军！”
“为百万将士！”
“为大燕！”
“为千万黎民！”
陆云岚：“在所不惜！”
众人：“在所不惜！”
接下来的三年，晋安铁营不断革新，针砭时弊。有撞得头破血流时，有寸步难行时，但终是众志成城，砥砺前行。
三年里，晋安铁营从五万人，一路选拔一路汰人，最后仅剩千锤百炼的三万人。期间和南越有过几次冲突，晋安铁营终于也让南越体会了何为杀红了眼。
晋安铁营革新大获全胜，于是徐虎调用陆云岚麾下的四名副将，开始在整个晋安大军推行革新，星星之火，终成燎原。
又是一年三月。
陆云岚和李珣坐在迎风的坡上，两人沉默良久。陆云岚抬头眺望东都的方向，终于开口：“是时候回东都了。”
李珣向后倒在草地上，“做好准备了吗？东都的骨头可比镇南关硬多了。”
“别忘了，我陆云岚可是狼，最擅长咬住敌人的喉咙，吃肉饮血，啃骨吸髓。”
李珣淡淡笑了笑，“但愿如此吧。”
“不是还有你这只老狐狸嘛！”陆云岚说完，转头看向李珣，问：“怎么？怕了？”
李珣望着天空，笑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个粉身碎骨。”他阖上眼，“正好可以骑鲸去捉月。”
陆云岚目光深邃：“回东都！”
李珣睁开，“回东都！”
锦州。
戚长月在东市和西市又各开了一家分店，有了长兴街老店的成功经验，还有锦州城内夫人小姐们的口口相传，云岚在锦州鹊起，所以新店开业不久，便打开了局面。
而碧儿已能独当一面，还带出三四个不错的徒弟。如此，戚长月便能抽出更多精力来经营绣坊。
如今，绣坊已从刚开始的十三位绣娘，发展到如今的五十二位绣娘。不紧在锦州打开名气，东都也传来了好消息。
戚长月这几天又扩大了绣坊规模，新招了十五名绣娘，秀坊也从长兴街迁到了怡安路。
“碧儿，你来了？”
碧儿如今已满十七，出落的水灵精神，她见了戚长月，便上前挽住她手腕，“小姐，店里忙的很，您差人叫碧儿可有什么要紧事？”
“我们碧儿如今是大忙人了，想见一面可真难呢。”
“我的好小姐，您又拿碧儿开心了。”碧儿一脸期待，闪着眸子笑道：“您快说事吧，碧儿保证完成任务。”
戚长月看着碧儿许久，却不言语。碧儿眼睁睁等着，笑容渐渐淡了，小声问：“小姐？”
戚长月目光一沉，“我决定要去东都。”说了这话，她手指抠在手心。
碧儿挽住戚长月的手一震，另一只手抓在戚长月手腕上，她眼神惶恐，眼眶发红。哽咽之后才颤声道：“小姐，我们好好呆在锦州，成吗？！”
戚长月转过脸，淡淡笑道：“碧儿，有些路是必须要走的。”
碧儿眼中泪珠已经滚落下来，“碧儿不管，碧儿只要小姐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如果不是因为一些事，我早就冻死在寒冷的东都是时候回去了！”
碧儿哽咽：“小姐！”碧儿知道戚长月这三年如何走过，她也隐隐感知戚长月心中的痛楚，
但她就是不舍。
“我把锦州的一切都安排妥帖了，之后你全权负责锦州的生意。”
“戚长月！”碧儿低吼。
戚长月还是表情淡淡，“碧儿，执念不除，我一世都无法解脱。”
“那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的船。”
“东都？”
“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