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 章 这是嫁的什么人
我被月季推回屋里，王祥背对着我鼾声如雷，浓郁的酒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我小心翼翼地在他的身边躺下，心里莫名其妙的轻松，本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地睡到天亮，可睡到半夜他却突然醒来，黑暗中迷迷糊糊的把我搂在怀里，亲昵地喊我老婆，那一刻我心里一颤，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自由身，已经成了他的老婆，于是机械地任他将自己压在身下……
说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总之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事后他却很不高兴地说“真没意思！你就像头猪，身子底下压的就是块死猪肉”。
我懒得理他，直接转过身装睡。但那一夜我却失眠了……
按照老家的风俗第二天是闺女回娘家的日子，老家人称回门，月季早早地给我们准备好了回门的礼物，四色礼，鱼肉粉条和一箱酒。
“秀，妈给你们做了荷包蛋面条，快叫上祥子一起吃，吃了饭高高兴兴的回门，咱不管穷富回门都要风风光光的，免得被人笑话，我虽说是个妇道人家可也不想让儿子丢了面子，毕竟人这一辈子就结这一次婚，所以早早地就给你们准备好了礼物，光肉就买了二十多斤”
“二十多斤妈，您哪那么多钱”祥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钱的事你先别管，妈先问你，你刚才早早出去干什么了？我还以为你还在睡呢！还说让秀喊你吃饭”月季眉头微蹙。
“我，我刚才去街上转了转。”
“这大婚的日子去街上转个啥劲我给你说祥子，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你千万要争气，这无论是男人女人千万别走错了路！”
“妈！你就别唠叨了！我心里有数，要是没数我还结这个婚干啥？”
“嗯我怎么听这话味不对！好像是你和我结婚有点不大情愿”我心里的怒火腾地上来了，当着月季的面开始怼他。眼看一场战争就要爆发了。
“说啥傻话呢！你们俩个那是老天爷给安排好的缘分，怎么能不情愿呢？祥子能有你这样的媳妇是他们王家祖上积德，也是我月季的福分，只要有我一口气在，你们俩个谁也不许这那的！祥子你能娶到秀这样的媳妇该是多大的福气，千万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知道了妈！秀，这么好的媳妇我稀罕还稀罕不够呢！怎么会这那的，是不是秀”王祥冲我挤挤眼扮个鬼脸，伸出手故作温柔地在我头发上摩挲着，我推开他的手，心里一阵恶心。
月季不动声色地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着我，我已有觉察，赶忙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两口鸡蛋面，但却食不知味。
月季眉头皱的更紧了，但她依旧带着笑，一句话也没说。
吃过饭月季把准备好的礼物从房间里拿出来然后冲着王祥喊“祥子，快把借来的摩托车推过来，把东西装上早去早回”
然后又转过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人这辈子就这么点事！既然已经嫁过来了，不管怎样都要学会做一个好媳妇，这男人呢！就得哄着来 ，男人不管多大都像个孩子，你不能和他硬着来对着干，要像对待一头毛驴一样顺着毛捋，只有这样他才能乖乖听话！日子才能越过越顺，妈，乞求得不多，就是希望你们能顺顺当当的把日子过好！”
我点点头，喉咙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王祥却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怎么了？”月季有点紧张地问。
“摩托车不知怎么了，车带扎了好多个眼，根本没法骑！”
“啊？是不是又是她干的看来非逼着你妈出手她才肯罢休！”月季语气里带着怒。
“妈！你别总把她想得那么坏！这事还指不定是谁干的呢？！”
“你！”月季用眼睛使劲剜了他一眼“抓紧时间去等客车吧！不管怎样今天都要欢天喜地的回门，千万不能让你老岳挑理”
“哎”
月季挑了点轻的让我提着，然后对儿子说“祥子，你是爷们要学会疼媳妇，这重点的你拿着，累了就歇会，反正车站也没多远，这刚结婚头一天，说什么也别让外人说咱欺负媳妇。”
“知道了！您天天净想着别人怎么看自己，这日子过得累不累我都多大的人了您还要事无巨细，千叮咛万嘱咐的真不嫌累！”王祥开始嘟嘟囔囔。
“你个臭小子！这人呐！谁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要是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怎样还不是一辈子，你妈也不会有今天……”
“又来了又来了，我可真是怕她数谷子道黄豆得，秀，我们走！”
我的心早就飞回了家，急忙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
尘土飞扬的山路上客车七拐八拐的进了村东头的公路，远远地便看见父母焦急地在那里踱步，时不时地东张西望。
一见面父亲便嗔怪道“怎么来的这么晚，我们都做好午饭等你们好大一会了，请来陪客的几位堂哥也早到齐了！”
我刚要解释，王祥一把把我拉到一边微笑着说“不好意思！爸，妈！我们贪睡起晚了。”
母亲立刻红了脸喃喃着“年轻人真不知害臊！”
“啊？”我不解地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他却悄悄地附在我耳边嘀咕“不想让父母担心就管好你的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琢磨着来”。他语气低沉有些陌生。
父亲和他走在前头，母亲则故意拉着我在后面磨磨蹭蹭地走，边走边问“他妈妈没有为难你吧？”
果然妈妈很担心我，我忙摇头“没有，婆婆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人。”
听我夸婆婆，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但就这一眼却让我明显感觉到了她的醋意，她脱口而出“是啊！自己找得婆婆能不香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明显听出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许久都没弄明白什么意思，但却多少感觉到母亲和自己有点生分了，难道就因为这一句话
王祥放下东西便缠着我形影不离，连吃饭都要我一起上桌，母亲见状很不高兴地说“今天是回门，我们这里的风俗是有客人在女人不能上桌，你们怎么能坏了规矩！想腻歪回你们自己的小家，你们怎么样我都不管但在这里不行，板板正正地做到上席去！今天女婿是贵客！”
“秀在我们家可都是做上席的，我和妈妈都拿她高高在上，不信你问问她 ，我们可什么事都得依着她，在我们家她就是老佛爷！”说着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搂住我的肩，摆出一副无比恩爱的模样。
啧啧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啧啧称赞“这回你这当妈的可以放心了，看看你这女婿对她多好！”
“唉！自从嫁女儿的前几天我就没有睡个好觉，看来这下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我们家虽然穷，可我这女儿啊！我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宝贝得不得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们说，可不能难为着我闺女。”
王祥眼睛一亮，随即鸡啄米似地点头“那是当然，我怎么也不能难为了秀，不过……”他面露难色。
“不过什么？”父亲立马紧张起来。
“呃……也倒没什么，就是结婚结的手里有点拮据，不过也没什么，熬过这段日子就好了，我保证不会让秀饿着”
“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明明结婚他们家是没花什么钱的啊！他怎么会拮据呢？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而且今天是什么场合，是回门，他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说这样的话没看到好多亲戚都在场吗？难道不知道我父母是那么爱面子的人吗？怎么能当众说这样的话？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我又怎么能说结婚他一分钱都没花，是我自己花钱娶自己呢！
我张了几张嘴都没好意思说出实情。
父亲和母亲对望一眼，脸色立刻黯淡下来，青一阵红一阵，眼看面子上就要挂不住了，一个堂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女婿真聪明大概是知道我叔嫁女儿有收的礼钱故意哭穷吧你也真能耐，怎么就知道我叔这次收了上万块的分子钱呢？我用笔划拉了半天功夫才算明白，这年头能收这么多份子钱的除了我叔也真没别人了，这么多年的木工老师可不是白干的，光那六十多个徒弟就够给抓面子的，何况还有那么多朋友和主顾呢？秀，你这一下成了资本家的闺女了，你爹有的是钱，不够花就要！”
父亲狠狠踩了堂哥一脚，堂哥咧着嘴退到一边，王祥听了堂哥的话激动的两眼放光“真的吗？爸，真收了那么多那您不成了万元户了借点给我当本钱做点小生意呗”
“啥？做生意你不上班了？”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地问，眼睛睁得大大的。
眼看他没有工作的事实即将公布于众，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众人的批判。没料王祥面不红心不跳，慢吞吞地说“哎哟喂！爸，您可真有点落伍了，现在这年头都争着下海，单位流行停薪留职，只有几个老木头疙瘩还在厂里混日子，那点死工资够干嘛的？恐怕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所以我已经向单位申请辞职下海了！这时候下海那钱多好赚！你随便卖个什么都能发财，就是我没有本钱！”
父亲身子晃了晃，用力在地上使劲磕了磕烟杆“荒唐！真是荒唐！好好的工作不干你下的哪门子海不淹死你才怪呢！我闺女可是我花大价钱培养出来的，就是为了让她有份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工作，你可不能带着他瞎折腾。”
“怎么会呢！我不会让她跟着折腾的，她任何时候我都不会让她丢了工作，您尽管放心！我一个人折腾就够了，您只要借点钱给我就行了，放心我有利息的”。
“你不是来回门的吗？怎么半地里借起钱来了？”我很不高兴地怒视着他。
“就是就是， 我这是高兴过头了，一不留神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让大家见笑了，等会我自罚三杯谢罪！爸，您别当回事，全当我没提过这茬，这件事到此翻篇了，我们开席吧！你别说真有点饿了！”他用手揉着肚子给自己找台阶下。
“吃饭，吃饭！我这弟弟真够坦白的！一看就是个实诚人”又是堂哥在那里瞎起哄。
父亲将烟锅里放满烟沫，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抽烟，半晌没说一句话。
这边堂哥们早已招呼王祥入席开吃。他边吃边往一个小蝶子里夹菜 ，就在大家都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时，他却把夹满菜的小碟子端到我面前，旁若无人地招呼我“秀，先吃点菜垫垫肚子，早上没吃几口，这个点了肯定饿了，不能上桌子就在这先对付几口”我皱起了眉，打心里犯嘀咕“他这是怎么了？哪跟神经搭错了？”
“谁夹的谁吃！”我毫不客气地把碟子端到他面前，一副很不耐烦得样子。
王祥把食指放在鼻子上轻轻吸了吸鼻子，微笑着看了我一眼“自己娘家，自己亲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哈”
我没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母亲恰在这时用胳膊肘捣了捣父亲，轻声说“看见了吗？他对咱闺女还不错，有疼有热的。”
父亲依旧抬着烟杆，默默地抽烟，烟锅里咕咚咕咚地冒着心事。
……
在我的印象中王祥逢酒必醉，但那天他却异常清醒，好像喝的并不多，陪酒的几位堂哥却喝麻了嘴，说起话来舌头都不打弯，话最多的那位堂哥居然当场就在饭桌旁吐了酒，就是这样也没人能堵住他的嘴“叔，叔啊！不是你侄子喝多了，而是今天高兴，刚才我弟借钱那事我可没忘，你现在手里有钱我知道，所以看在秀的面子上这钱你该给，人家也是为了我妹好！人这辈子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儿女吗？你对秀可比对你儿子好！我知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自家闺女有困难我能不帮吗？只是才嫁过去一天就有困难，这是嫁的什么人呢？”父亲双眉拧成了一个疙瘩，终于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