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灵蕴的双眸
一个汉子骑着一匹瘦马，在京城门外，终于等来了他们的主人。
“世子？”
侍卫元鼎跳下马，伸手扶住杨山岳。
“无妨。”
元鼎明显看出了杨山岳在强撑，终是问道：“世子为何不愿让我一同前往呢？”
“我假扮成布衣草民，但终究是人人盯着的誉王世子，再加上你这个人人盯着的王府侍卫，就再也瞒不过去了。”
杨山岳没多解释，骑上瘦马——为了不显眼，他都没让元鼎骑小乌云等他。
“世子，二百两银子已经准备好了，按您的吩咐，都是散碎杂银。”
“好！”杨山岳应了一声，便要策马而去。
“世子，属下实在不明白，你要帮人找回二两百银子，直接给他二百两就是了，为何还要费这许多心思，你也不缺这二百两银子。”
“我是帮人，不是施舍别人，若非那二百两早已散乱，我也不会特意另筹二百两。”
杨山岳策马前往，冷风袭袭，却仍如细刃切割在身上一般。
杨山岳骑着瘦马，“嘚嘚”的马蹄声宛如一支晨间小曲，唤醒了冷寂之中的京城小巷。
老韩酒馆已亮起昏黄的灯火，老掌柜正忙着温酒，热小食，摆好桌凳，做好开门迎客的一切准备。
“嘚嘚”，马蹄声近。
韩掌柜耳朵一醒，望向门口，便看见与往日穿着不一样的杨山岳走了过来。
老掌柜叹了一口气：又是刚刚才从生死厮杀中走出来的。
“公子？”
杨山岳已从马上下来，将马拴好，解上马上的包袱，说道：“给我来壶寒蝉酒，要冷的，要冰的。”
韩掌柜也没多问，直接打来一壶酒……“咕噜……”如牛饮水，一壶酒是瞬间便已消失。
“呼——，好酒啊！”
杨山岳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将体内的炙热压了下去，随后将那包袱往桌上一扔，强烈的金属撞击声十分刺耳。
“阿福偷的掌柜的银子，我昨晚办事，顺手就给你拿回来了。”
“啊？”
韩掌柜一阵呆愣，看着那包袱，完全不敢相信，只想确认一下这是不是真的，最终是将包袱打开了，最终是看到颜色灰暗但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银子。
“公子？”
韩掌柜终于明白为什么平日里潇洒倜傥的公子会是现在这么一副狼狈旅人的模样。
“公子啊！你这……我上次不过是随口一提，你怎么还去把钱要回来了，小老儿真的是承受不起啊！”
韩掌柜并不敢真的去拿银子，而是再去倒了一壶冷酒，一些热食，拿出干净的毛巾。
杨山岳不以为是，只淡淡笑道：“我办我自己的私事，顺手就把银子拿回来，你要是真惦记这个人情，多请喝几喝寒蝉酒便是，记得，要最冰最寒的。”
“公子喜欢这酒，多少都有，可是这情啊，我也永远记得，至于这银子，我收一半便是。”
江湖人，替别人追回宝物，总是要收报酬的~韩掌柜这也算是讲规矩。
杨山岳笑道：“我不是赏金猎人，若图钱，我也便不将这钱拿回来了，我来此，全是爱喝这一壶酒。”
说话间，杨山岳拿毛巾擦了擦昨晚溅了虎血的，今天早上受寒风凛冽的脸。
韩掌柜张了张嘴~他在这酒馆中见识了来来往往的人，知道这“少侠”既把钱拿了回来，便不会再图那一半的报酬，自己强行支付，反而是自己矫情，小看他人了。
“公子豪爽，小老儿只能多谢了，世上满口豪爽的人很鑫，似公子这般痛快真豪爽的人，小老儿倒还真是第一次见。”
杨山岳无意地淡然笑道：“那是因为别人杀人，总是会引来追兵围捕，而无人敢追我抓我，所以他们无法豪爽而我能。”
韩掌柜：……
杨山岳休息片刻，再打上了一壶寒蝉酒，出门骑上瘦马，往誉王府而去。
而此时，在酒馆街巷拐角的地方，一个身披皮袄披风的少女，挺着傲然与曼妙的身姿，望着离去的杨山岳，心中似有所想。
她是灵蕴。
昨日，她便已来过这老韩酒馆，原本是想要看看，那中了“烈饬”毒的恩人会不会来这里，让她意外的是，这里的老掌柜，还是多年前的那个老掌柜。
一个从她父亲口中得知，曾经在父亲颓废时期帮过他的人。
灵蕴从从酒客中得知，这老掌柜有一个不肖学徒，拿走了他一辈子的积蓄。
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报恩，灵蕴从身上拿出了二百两，想让老掌柜安心，不再为那失去的二百两伤心。
可是，老掌柜拒绝了。
小姑娘的心里很不高兴，有一种“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的感觉。
灵蕴本来已不想再遇见那讨厌的酒馆掌柜，但她最终还是想要看看那个救了她的世子会不会再来。
如她所料，那身中“烈饬”剧毒的世子果然每天都会来打一壶酒，但是今天见到的杨山岳，却让她有些心疼。
很显然，昨天晚上的杨山岳肯定是动了气，所以他昨天晚上也像之前救她一样，去某了某个美人。
当听到两人的对话，灵蕴知道，原来杨山岳也听说了酒馆学徒气死父母，偷人钱财的事情，而杨山岳则是跑去把丢的银子拿了回来……昨晚的厮杀，显然是为此。
他缺钱吗？
不会，因为他是誉王世子，这点钱，对他不过九牛一毛，可是他还是拖着病体去夺回这些钱财，他是愚蠢，还是不要命了？
都不是！
遇见别人受难，拔刀相助，替别人夺回钱财而不望丝毫回报，这是侠者之风。
但如果是自掏腰包替别人补上亏空，这叫施舍，这叫蔑视：受了损失，却要从无辜者身上夺回？
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难道不是遭遇了强盗，我便化身强盗，抢劫更弱者？~只不过是假手于人。
“是我没有他那么有豪情吗？”
不是的！
灵蕴自认从没想过瞧不起甚至是蔑视韩掌柜，只不过她不通人情世故，她不过是个武功高强，有些善心的年轻姑娘罢了。
可是他有……他有心助人，也有心惩恶，他拿回的韩掌柜原本所受的损失，而不是让“不相干的人”受损失，这才叫侠。
灵蕴双眸在微风寒雪中似有所司，待杨山岳身影完全消失，便裹紧身上的披风，回到她那暂时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