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失态
盛济远闻言一愣，刚刚一块儿进后院的就只有许宁和自家夫郎，不知这府城来的大少爷突然问起是何用意？
心念陡转间，盛济远不动声色，淡定地开口解释：“是在下的爹亲和夫郎，可是有何不妥？”
“哦，没有没有。”万渚良连忙拱了拱手，抱歉地道：“只是觉得令尊的身影有些熟悉，颇似我认识的一位故人，还请盛东家见谅。”
如果真是阿宁，不可能会有盛济远这么大的儿子，应当是他太过思念故人，故而看岔了。
盛济远眼神暗了暗，见他这么说便也不再多言，只巧妙地将话题引到了火锅上，开始向万渚良介绍他的火锅经营模式。
万渚良在府城有好几家酒楼，自身对吃食也颇有研究，见楼里的客人一个个吃得头也不抬，明明嘴巴都受不了地一直哈气了还在不停地往嘴巴里塞，顿时大感好奇。
也不急着谈生意了，直接拉着一块儿来的姚红平找了个空位坐下，让盛济远把这特色锅底上上来，他先尝尝再说。
盛济远自然应了，给两人上了一个鸳鸯锅，分别是麻辣味和番茄味。
番茄味中虽无辣椒，可是却意外的在客人中大受欢迎，反响很好。有些胃口不大好的客人，有时候来酒楼就是为了这一口番茄汤呢。
说来也奇怪，明明在家里的时候，他们也会做番茄蛋汤，里面还加鸡蛋嘞，可就是没有这酒楼的番茄锅底味道好，想来想去，也只能把这归功于酒楼东家的厨艺好了。
姚红平见万渚良兴致颇高，自然不会扫兴，一边教着对方涮菜的技巧，一边给他推荐哪些涮菜更好吃。
没一会儿，万渚良便上手了，上手之后就不要姚红平帮忙涮菜了，这边涮边吃的形式他还是第一次体验，新奇得很。
盛济远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便没有在一旁站着，转而继续去接待其他的客人。
万家在府城颇有势力，听闻他家中有人是京城的大官儿，若是他和姚红平想要将火锅店开到府城，最好是找一个靠山，而万渚良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万渚良既然被姚红平说动来通城，自然不可能只待个一天就走。
因此，这谈合作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就让万渚良多了解一些，也不是什么坏处。
万渚良显然也是这个方法，因而并没有一上来就谈合作，而是顺其自然地融入客人的身份，尽情吃喝了一番，直到酒足饭饱，才舒服地瘫在了椅子上，打了个饱嗝，懒洋洋地道：“这火锅，果真是不错。”
尤其是在严寒的冬天，一家人围着铜锅，吃着暖烘烘的烫菜，尤其是这辣锅，爽！过瘾！
现下生意已经是这般好了，等到了过年期间，这生意恐怕还要再火上一倍不止。
若是能赶在过年之前，在府城也开上这样一家店，到时候，正月里的生意一定会很好。
难怪姚红平和他大力推荐，说实话，这一顿饭下肚，不用姚红平推荐，他都想尽快合作了。
只不过，合作是合作，至于怎么个合作嘛，那自然是要按照他的心意来的。
想到这里，万渚良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嘴，随后笑着走上前对着盛济远拱了拱手，道：“这火锅果然甚是不错，难怪玉记酒楼的生意如此红火，盛东家之奇思，实在叫人佩服。”
“万老爷过奖了。”
万渚良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精明的笑容，意有所指地道：“不知盛东家现下可有时间，我想就合作的细节，好好商谈一番？”
姚红平闻言大喜，立时看向盛济远，盛济远会意地拱了拱手道：“自然是有的，万老爷请。”
于是，盛济远便带着两人去了楼上的包厢，让人去上了一壶好茶，又上了几个果盘。
万渚良这会儿心思已经完全放在了火锅店的巨大利润上，也没心思喝酒，刚刚坐定便拿出了谈判的气势，淡笑着道：
“这玉记火锅店，若是开到府城，的确是大有可为，我欲与盛东家合作，以一千两银子买下火锅汤底的配方，不知盛东家意下如何？”
说完，盛济远还没回复，姚红平却是脸色一变，这与他们先前说的不一样，他是打着自己和盛济远合开酒楼的想法，只是想找万家撑腰，打算让出两成纯利交由万渚良的。
可现下万渚良这意思，便是打算直接买断这个配方，将他们踢开自己单干了。
盛济远自然也听出了万渚良的意思，虽然他的确是想着等以后做大了，也可以直接收加盟费，让其他商人开到其他地方去，不过府城这家店，他却是想要分一些利润的。
这么想着，盛济远笑着看向万渚良，不慌不怒地道：“我自是可以将配方直接卖与万老爷，不过说句实在话，我这火锅的底料做起来并不难，等日后辣椒普及，别的厨子琢磨出来都是迟早的事。”
万渚良闻言皱了皱眉，头一次看到这么实诚的人，不给自己的配方加价反而直接暴露了它的弊端，然而下一秒就见盛济远紧接着道：
“不过，配方虽是可以仿制，但我这酒楼却可以永远快别人一步。
我大舅舅在外走商，经常会带些外面的种子和植物回来，我对于吃食颇有研究，能找出哪些食物适合烫火锅，从而在最快的时间推出，让别人永远只能模仿，不能超越。
若是万老爷愿意将府城的酒楼分给我一些利润，那就不用担心被后来者居上了。”
然而万渚良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皱了皱眉淡淡地道：“这些也不过是你一面之词，等你发现新的火锅食物，或许别人早就有了其他创新。”
“那这样如何？”盛济远胸有成竹，淡定地抛出了一个万渚良无法拒绝的方法：
“玉记火锅楼定然是大豫朝第一家火锅店，等开店的时候，将此放进招牌里，再一经宣传，到时候，所有人只会认第一家，不会认第二家。”
万渚良心里一动，这的确是一个日后可以超越其他竞争对手的方法，只是这样一来，他在府城开的火锅店势必要借用玉记的名字，同样，也就必须要给盛济远分利了。
想到这里，万渚良面上看不出任何喜怒，淡淡地道：“不知，若是以玉记的招牌开酒楼，盛东家想要几分利。”
“三分。”盛济远从容答道。
“三分？！”万渚良立时抬高了音量，冷笑着道：
“呵，所有的费用皆由我出，包括宣传你玉记乃大豫朝第一家火锅店，你一分钱不掏，还借此扬名，居然还想着要抽走酒楼三分利？
盛东家，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盛济远却没被万渚良的冷脸吓到，淡定地问：“那不知万老爷觉得我应该得几成利？”
万渚良冷笑一声：“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万渚良猛地一顿，腾得一脸震惊地看向进屋的人，这，这小哥儿……
盛济远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许瑞玉正端着几盘子鸭货走了进来，他想着这万老爷虽然吃过了，不过若是想喝点儿小酒的话，也可以尝尝他们玉记的鸭货嘛。
“你，你是……”万渚良怔怔地看着许瑞玉，一时间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这是我家夫郎。”盛济远见到万渚良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将许瑞玉拉到身边坐下，对着自家夫郎介绍：“瑞玉，这是万老爷。”
“万老爷有礼了。”许瑞玉觉得这万老爷有点儿奇怪，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行了一礼。
“……原，原来这便是你家夫郎。”万渚良胡乱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道：“盛东家的夫郎，真是不错，不错……”
姚红平&盛济远：“……”
许瑞玉：“……”
接下来的时间，许瑞玉就见到这位奇怪的老爷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看一看自己，搞得他都快怀疑这又是一个盛子瑜了。
好在没过一会儿，万渚良便坐不住了，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说合作的事情下次再谈，便匆匆地离开了。
许瑞玉：“……”这个老爷，真是奇奇怪怪。
“爹爹，今日有些晚了，你就住下吧，等明日舅舅来了再一块儿回去。”许瑞玉一边给自家爹亲夹了一块他最爱的鱼肉，一边道。
“好。”许宁笑了笑，他现在经常过来看小两口，偶尔也会留宿，自然不会见外，一边吃着饭，一边和哥儿哥婿聊天，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道：
“对了，我今日去上香，见到了一鸣大师，他还夸我颇有慧根，与佛有缘呢！”
许瑞玉&盛济远：“……”
“爹爹，你是要出家吗？”许瑞玉立时急了，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许宁。
“……”许宁一脸黑线，抽了抽嘴角有些无语地道：“想什么呢？就是跟你们说说，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说与佛有缘哩！”
许瑞玉&盛济远：“……”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听到这话吧？
许宁不知道两小所想，有些感慨地道：“我前些年几乎从不出门，也就是偶尔陪你们舅么去庙里上香，以前也见过一鸣大师几面。
可以前他从未同我说过这些，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主动同我搭话，还夸我了呢！”
其实，在封闭的那些年里，他的确是想过出家算了，可是，每每看着瑞玉那么一颗小萝卜蹬蹬蹬地跑到自己身边哄自己开心，他就放心不下了，他舍不得自己的小哥儿。
没想到，在他终于放下过去，重新建立起对生活的希望，逐渐走上正轨好好生活的时候，大师竟然会夸他有慧根。
想到这里，许宁忍不住弯起好看的眉眼，笑了笑道：“可能大师是想告诉我，只有懂得放下的人，才能懂得修行的意义吧。”
回想他过去这么多年，年少时无忧无虑，后家逢巨变，几经磨难，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场苦修呢。
许瑞玉：“……”话题好像越来越佛性了是肿么肥四？
吃过了饭，两人洗漱完回到房间里，盛济远看着许瑞玉欲言又止。
“夫君，怎么啦？”许瑞玉瞧见盛济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走上前关心地道。
“……”盛济远顿了顿，还是将今日万渚良打听许宁的事情说了，并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许瑞玉闻言愣了愣，讷讷地道：“你是说，你怀疑万渚良认识爹亲？”
盛济远点了点头，不止是认识，他回想当时万渚良的眼神，甚至觉得这两人之间可能曾经有过很深的交情。
想到这里，盛济远又道：“爹亲或是舅舅们可曾提起他们来自哪里？”
许瑞玉皱紧了小眉头仔细回忆小时候家里人和自己说过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有些泄气地道：
“我记事起爷爷便已经去世了，舅舅和爹爹甚少和我提起以前的事情，只说是因水患逃难到了杂姓村落脚的。”
说着，许瑞玉抿了抿唇，仰起头眼巴巴地看向盛济远，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地道：“你说，他会不会跟我的父亲……”
“有关”两个字尚未说出口，许瑞玉便又自己收了声，微微低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道：“算了，我从来都没有阿父，以后也不需要阿父。”
年幼的时候，每每被那些大孩子按在地上欺负殴打的时候，每每看到那些尖刻的叔么婶婶对着爹爹和自己指手画脚的时候，他确实曾经想象过有一天他的阿父会来到村子里，将他和爹爹稳稳护在身后的场景。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已经不会再抱有这种幻想啦。
就算永远都没有父亲，他和爹爹也可以生活得很好。
相反，一个在他的生命中缺席了十八年的父亲，若是当真在这时候突然出现，还不知道是坏是坏呢。
盛志明一家不也是盛济远的亲人？可他们却连陌生人都不如，只知道算计自己的至亲。
对于许瑞玉而言，他的亲人只有济远，爹爹，还有舅舅一家，仅此而已。
想到这里，许瑞玉很快就振作起来，不再为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绷着脸一脸严肃地道：
“不过我明日还是跟着爹亲回去一趟，问一下舅舅吧，否则若是日后去府城开店，碰上了舅舅家以前的仇人，我们却毫无准备就不好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相公想要将店铺开到府城，他自然也不能给相公留下任何隐患。
“我陪你……”
话还没说完，许瑞玉便摆了摆手，体贴地道：“那万老爷说不准儿明日还会过来，你还是留在这儿吧。”
说着，许瑞玉又挺直了背，拍了拍胸脯保证：“放心，我肯定把事情办好的。”
盛济远轻笑出声，揉了揉自家小夫郎的脑袋，温柔地道：“我当然放心，就是想到要有一日见不到夫郎，现在便已经开始惦念了。”
许瑞玉，许瑞玉红了红脸，小小地啾了自家夫君一下，随即立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细如蚊蚋：“我，我也是的。”
相公他怎么这么会说情话，他，他都要顶不住啦！
被啾了一下的盛济远摸了摸鼻子，随即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小夫郎如此撩人，这谁能顶得住啊？
第二日一大早，许瑞玉便以想舅么和最小的意哥儿为借口陪着许宁一块儿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许清华正和自家夫郎一块儿打包蔬菜，有些泛黄的菜叶便直接处理了，还能攒起来喂猪，省得运到那边去还得扔掉。
许瑞玉见状连忙跑上去帮忙：“舅舅舅么，我来帮你们！”
“行了，刚回来累坏了吧？进屋里和意哥儿玩儿去吧。”舅么笑着弹了弹许瑞玉的小脑门儿，摇了摇头道。
“大，大锅。”小意哥儿早就听到动静，自个儿哼哧哼哧地从家里连走带爬到了大屋门口，看到许瑞玉登时眼睛一亮，张开了手要抱抱。
许瑞意如今已经快三岁啦，早就开始说话认人了。
在所有的长辈们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许瑞玉这个大哥和盛济远这个哥夫啦！因为他们每回来都会给他带好多好多好吃哒！
这回自然也不例外，许瑞玉瞧见小意哥儿，大步上前将小孩儿捞进怀里抱起来，笑着道：“要叫大哥，不是大锅。”
小意哥儿可不管这个，被许瑞玉稳稳抱在怀里，揪了揪许瑞玉的衣服，眼巴巴地道：“大，大锅，吃……”
许瑞玉笑着从包裹里拿出一盒点心，取出一点点喂给许瑞意：“给，这是你哥夫给你买的，尝尝看。”
小意哥儿高兴坏了，捧着点心一口一口吃得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还不忘头也不抬地感谢今日没见到的哥夫：“靴，靴靴锅夫。”
许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