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春笋
和第二家铺子的生意肯定是谈不成了，王有义也有些恼怒，不过不是对着盛济远，而是这个临时变卦的刘老爷，心道今日回牙行也要和东家好好说道说道。
他们牙行虽做的是服务人的活计，可也是官府亲定的，整个通城无论是买卖仆从，亦或是租售房屋店铺，都需要通过他们从中介绍。
因着背靠官府，牙行的人做起事来也挺有分寸，极少出现狮子大开口或是出尔反尔的情况。
可今日那刘老爷当场加价，分明是半点儿不给他们牙行的面子，此等言而无信之人，日后他们牙行也不会再做他的生意了。
这么想着，王有义又带着盛济远两人去了第三家铺子。
第三家铺子原先是个客栈，二楼相对宽敞，也带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个小房间，原先应当是给值夜的小二准备的，因而也就是简单地盖了一下，没做什么装修。
不过盛济远和许瑞玉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家，稍微收拾收拾便能住了。
问题是，这家铺子的位置太偏了一些，正门在西街的一个小巷子里，人流量定然是比不上前两家的。
王有义自然也知道这个缺点，不过它也有它的优势。
“这家铺子位置稍微偏了一些，不过租金不高，一年只要十两银子，这么大的铺面在整个通城都找不到第二家了。”王有义瞅瞅盛济远和许瑞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要知道，他们这些牙行的伙计看着好像很挣钱，其实每月的底薪才二十文，只有做成一笔生意，才会加一笔提成。
盛济远虽只是想要租房，可他想租的是两层楼带院子的大铺子，若是他能谈成，这提成也不少了。
因而，王有义在给两人找房子的时候，可是卯足了劲儿花了不少心思的。
只是盛济远的要求有些高，王有义昨晚找了一晚上，也就找到这三家符合他们要求的。
第二家显然是不可能了，第一家价钱又太高，若是这一家再看不中，只怕他这次又要白跑一趟了。
许瑞玉确实对第三家铺子也不大满意，他们是打算做吃食生意的，若是位置太偏，以后的生意怕是不会太好。
就是第一家铺子的租金实在太贵了，他们连第一期的租金都拿不出，除此之外，那铺子真是哪儿哪儿都合适。
这么想着，许瑞玉还在纠结，盛济远却是捏了捏他的手心，温柔地道：“瑞玉，那我们便选第一家，可好？”
“诶？”
“盛老爷好眼光！”王有义一个激动又叫盛济远老爷了，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紧跟着便吹嘘道：
“那悦来酒楼以前的生意就不错，这风水自然是没得说的。两位若是租下了那间铺子，生意定然能红红火火，长盛不衰啊！”
“这……”许瑞玉瞅瞅王有义激动的表情，又瞧见自家夫君期待地望着自己，咬了咬牙当即便拍板了：“那就第一家吧！”
其实他也觉得那家最好啦，就是租金……租金……
许瑞玉下意识地摸摸兜里的钱袋子，咬了咬牙，拼了！
一回到家中，许瑞玉便蹬蹬蹬地跑到房间里取出了自己的小金库。
里面有这些日子他们赚到的银两，一共六十两整。
这便是他和相公全部的积蓄了，还有些零碎的银钱，他和盛济远分别放了一些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凑在一块儿估计也有个三五两银子。
除此之外，小金库里还放着成亲后盛济远给买的一些小礼物，有银簪子，还有两个银子做的小坠子。
这些小礼物他都喜欢得紧，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戴出门走走，平日里都舍不得戴。这几个加起来也有三两了。
心里盘算着，许瑞玉又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金戒指，这是相公送给他最贵重，也是他最喜欢的礼物。
相公说过，戴上这对戒指，他们就是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夫夫了。
想到这里，许瑞玉又爱惜地摸了摸，到底还是不打算将它卖掉，至于盒子里其他的小首饰，他打算去当铺作活当，这样以后有了银子，还能将它们赎回来。
盛济远慢了许瑞玉几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夫郎拿着他宝贝的小金库，紧拧着小眉头，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
见盛济远进来，许瑞玉连忙盖上盒子，蹬蹬蹬地跑到自家相公身边，大大方方地把整个小盒子都递到盛济远面前，仰着小脑袋看着盛济远：
“相公，这是我们家现在所有的积蓄了，加上我身上的，再凑一凑，应当能有七十两。加上今日已经交了五两银子的定金，应当是够了。”
只是，这银子给出去，他们夫夫就又成了一穷二白了。
不过他们现在有板车，又正经的营生，还租了好几亩地，家中还有新床新柜子，总比当初他刚嫁给盛济远那会儿强多了。
“至于之后酒楼还要装修，请伙计，我也想好了。”许瑞玉并不是盲目依靠自家相公的，就在刚刚回来的时候，他也想了好多好多了。
“咱们这酒楼开业，至少还得两三个月，趁着这些日子，以后咱们每日多做一些鸭货，还有香肠！”
虽然他们最近不做麻辣烫了，不过单独卖香肠的人还有不少哩！香肠可以存放很久，又下饭，不少行脚商就对这东西情有独钟。
和那些每次出行都有一堆丫鬟仆人跟着的大老爷不同，大多数行商出门在外，平日里也就弄点儿干粮垫垫肚子，吃的多了，实在是难以下咽。
可盛济远做的香肠可是肉，而且只需要路上带个锅稍微蒸一蒸，夹在饼子里就已经很美味了。而且这东西裹在肠衣里，可比腊肉方便携带多了。
因而，这段时日，玉记家的香肠也很是畅销，卖得可不比鸭货差哩。
许瑞玉想好了，以往他们每日只卖半天便回去了，以后多做点儿，卖上一整天，定能挣得更多。
到了酒楼开业前，应当又能攒下一笔银子，到时候，他们就拿这笔银子再添置些东西，找两个伙计，应当是能圆上的。
盛济远知道自家小夫郎有个宝贝的小盒子，今日还是第一次得见，有些好奇地打开来，便瞧见了自己送给他的银簪子和吊坠。
盛济远将簪子拿起来看了看，就见自家瑞玉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手，眼里是满满的不舍和遗憾，却还是坚定地将它们交给了自己。
盛济远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将簪子重又放回了盒子里，只取出了四十两银子，弹了弹小夫郎的额头，宽慰道：“虽然很感谢夫郎的鼎力支持，不过这些就够了。”
“这里只有四十两。”许瑞玉见状连忙提醒盛济远，就算加上定金也才四十五两，哪里能够呀。
“我有个想法，明日先去试试。”盛济远卖了个关子，笑着道：“若是不成，夫郎再把家当借予我不迟。”
许瑞玉原想问他是什么办法，见盛济远似乎也不是很能保证的样子，担心会给他压力，便暂时压下了心中的好奇，只拍了拍胸脯，全然信任地道：
“相公你只管去做，不管成与不成，都有我在这里！”
盛济远轻笑，忍不住亲吻自家可爱的爱人：“嗯，那就多谢夫郎了。”
晚间的时候，许瑞忠早早地便过来帮忙处理鸭货了。
只是今天与往日有些不同，几乎从不出门的许宁也跟着他一块儿来了。
许瑞玉看到许宁的时候很是惊喜，连忙跑出门将人迎了进来，高兴地道：“爹亲，你今日要来怎么也不告诉我，我和济远多准备几个菜。”
“我是吃过了才来的。”许宁笑笑，随后将背上的箩筐接下来交给自家小哥儿，道：“我和你舅么拔了些笋子，送来给你们尝尝。”
这个时节的笋子正是鲜嫩，拿来炒着吃或者烧汤都很不错。
许瑞玉最爱吃鲜笋，知道自家爹亲想着自己，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还难得有些娇气地道：“谢谢爹亲。”
盛济远也连忙道了谢，看着筐里水灵灵的春笋，忍不住有些欣喜地道：“爹亲，村里的竹笋多吗？”
“还……好吧？”许宁有些迟疑地道：“咱们村后山有一片竹林，近日爆了不少笋子，好多人都去摘呢，你要是想吃，我和你们舅么明日再去采一些。
不过这东西也不能多吃，尝个鲜便好。”
以前就有人特别爱吃这笋子，后来吃多了腹痛难忍，休息了好几天才缓过来。
“我想多收集一些做成笋干儿。”盛济远顿了顿，当即便道：“爹亲，烦请您和舅么帮我说一声，就说我愿意五文钱一斤采买这些春笋。”
说着，盛济远又从兜里取出一两银子递给许宁，笑着道：“还要请爹亲和舅么帮我采购一番，这春笋，有多少我都收，不过太老的不要。”
既然要开火锅店，少不得要多整些蔬菜的。
可这古代可没有现代那么多的运输和存储能力，他若是准备涮菜，多半也是当季的时令蔬菜，不过这样的话，种类就比较少了。
这笋子可以做成笋干儿，等要吃的时候，直接泡发了，放进锅里涮，到时候也可以算作他们火锅店的一个亮点。
不过只向才村这么点儿笋子可不够，他琢磨着明日再去附近的其他几个村子说一说，多收购一些，笋干儿能存放很久，不怕坏了。
“我……我能行吗？”许宁见儿婿突然交给他这么一个重大的任务都懵了，有些磕磕绊绊地道。
许宁年少时，和许瑞玉一样，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哥儿，经常跟着自家两个哥哥去县城里玩儿，有时也会去山里采摘些野果野菜拿到市集上卖。
他长得好，嘴又甜，当时城里不少妇人夫郎都很喜欢他，他的野果子每次也都是卖得最快的，只是后来……
如今他的玉哥儿嫁了人，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杂姓村嚼舌根的人也少了不少，他也逐渐愿意偶尔走出去透透气，只是却也和其他人没什么接触。
他原以为他的这辈子就这样了，能看到自己的小哥儿过得幸福，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可是现在，盛济远拜托他负责采购春笋的事情，让他在惶恐不安的同时，却也生出了一种，原来他还能做些其他的事情的念头。
原来，他还没有变成一个全然的废物。
“爹亲……”许瑞玉也没想到自家夫君会突然对爹爹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他知道相公不是冒进的人。
况且这些日子，爹亲的情况的确好了不少。
他知道，整日呆在屋中闭门不出的爹亲并不快乐，他想让爹亲更快乐一些。
也许，多找些事情给爹亲尝试，爹亲就没时间想那些他未曾了解过的，让爹亲痛苦，难过，和不堪的事情了。
过了良久，久到盛济远都打算收回自己的话了，许宁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小声地道：“那成，我……我和你们舅么一块儿，定然帮你多收些春笋。”
“那就多谢爹亲了。”盛济远微微松了口气，他上辈子阅人无数，第一次随自家小夫郎回家的时候，就看出来这位岳父似乎有些抑郁症的倾向。
他的小哥儿自幼和爹亲相依为命，两人的感情比之普通的父子更加深厚。
若是许宁出了什么事，瑞玉大抵会伤心死，这是盛济远决计不想看到的。如今许宁愿意自己走出来，瑞玉也能放心些了。
果然，下一秒盛济远就见自家小夫郎，一个没忍住冲上前抱住了许宁，鼻子里都带上了哭腔：“爹爹！”
许宁哭笑不得地抱住自家撒娇的小哥儿，拍了拍他的背，无奈地道：“好了好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真好啊，他家的小瑞玉真真是遇上了一个疼他的人。否则，以往再苦再累都不吭一声的小哥儿，怎的动不动就这么会撒娇了呢？
许瑞玉也觉得有些丢脸，可他是真的好高兴，爹爹愿意走出来，重新接触人群。这让他觉得，也许有一天，爹爹真的能忘记曾经的伤痛，重新开始全新的人生。
想到这里，刚刚才从许宁怀里钻出来的许瑞玉又忍不住了，冲上去抱住了盛济远，吸了吸鼻子：“夫君！”
许宁：“……”这也太娇气了一些，他这个亲爹滤镜的都要看不过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