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八卦的威力
盛子瑜和盛济远,虽是一块儿长大的堂兄弟,但自小就是两个极端。
如果说盛济远的童年是在懵懂无知中度过,那么盛子瑜的童年,便是在家人,邻里和夫子的赞赏中度过的。
他打小有几分聪明,再加上自有记忆起,就经常听自家爹亲不甘又嫉妒地在背后嚼舌根,说杜岩心不过是仗着有个会读书的父亲和相公,才能一直压在他头上,实则样样不如他。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盛子瑜便生出了一定要好好读书,只有考上了秀才,才能比别人更尊贵,更有地位的想法。
因而,少时的盛子瑜在功课上还算认真,努力了两年,便考上了童生。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考上童生之后,同辈的汉子对他多是羡慕和佩服,姑娘小哥儿们常常用倾慕欣赏的目光看他,就是族长的长辈们也夸他年少有为,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
而在看到盛济远之后,族老们往往都是一副痛心可惜的模样,还常道若是盛济远不是痴儿,说不定也能同盛子瑜一般读书入仕了。
每每听到这种话,盛子瑜面上不显,心下却是嗤之以鼻,只觉得盛济远那个大傻子,有什么资格和他的名字放在一起?他都嫌晦气!
如今,曾经那个他都不屑与之比较的大傻子,不仅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仪表堂堂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还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以一种高高在上地姿势救了他?
像今天这样的屈辱,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然而今天,却还没有结束……
大约是被盛济远喂了些温水,盛子瑜的嗓子舒服了些,终于忍住了继续咳嗽的欲望,连忙推开盛济远,强自镇定下来。
刚想质问他这辣椒酱是什么害人的鬼东西,就听到旁边几桌的客人齐齐鼓起掌大赞:“好!盛老板果真有办法!”
“方才看这位公子差点儿厥过去,我都犹豫着要不要赶紧叫大夫了,没想到盛老板只轻轻捏了捏这公子的脖子,再喂了口水便好了,当真神奇!”
“人没事就好,这位公子日后吃东西可切记要细嚼慢咽,纵使盛老板家的麻辣烫味道一绝,也不可如此急切,伤了身体可是得不偿失咯!”
盛子瑜:“……”什么急切,分明就是他们家这吃食有问题!
盛济远没理会盛子瑜吃人的目光,此时也站出来颇为严肃地道:“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用餐的兴致,不过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再度发生,我还是要强调一下。
辣椒酱的味道虽好,但是对于第一次食用的人而言,还是会有些刺激,切记不可大口吞咽,若是辣到了嗓子,可就有的受了。”
“盛老板放心,你每次给我们加酱的时候都会提醒我们,我们都知道的!”
“这小伙子方才估计是没认真听你说,性子又急,这才吃了苦头咯!”
“……”
就连一道来的福文赋都觉得是盛子瑜自个儿的问题,见盛子瑜沉着脸一副想发怒却憋着的模样,便上前把人拉到座位上,摇了摇头道:
“你啊,还好方才盛老板急中生智救了你,否则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医馆了。”
“……”盛子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盛济远,过了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多谢”。
盛济远倒好似毫不在意,摇了摇头淡淡地道:“不用客气,下次注意些就行了。”
说完,便不再管他,带着许瑞玉回到了摊位上继续做生意。
盛子瑜却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就这样干坐在位置上,看着福文赋津津有味地吃完,连忙迫不及待地拉着人离开了原地。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不少吃瓜群众把今日发生在他和玉记麻辣烫身上的“感人”故事传出去啦!
“欸欸,你们知道吗?今日有个书生去玉记吃麻辣烫,因为那辣椒酱太好吃,吃的太急呛到了嗓子,差点儿厥过去,还好玉记的老板反应迅速,给他灌了大半碗水,才给人缓过来。”
“那书生也是,就算麻辣烫味道好,也不能这么急啊!”听了一嘴八卦的夫郎发表了一番意见,转头便告诉了隔壁的好友:
“今日我家相公去玉记排号,说来还遇到了一件趣事,有个文弱书生第一次去吃麻辣烫,当下便惊呼是人间难得的美味,于是迫不及待地大口塞入,结果……”
从自家好友那儿听得了八卦的邻居分外满足,转头便告诉了自己的另一密友:“欸欸,告诉你啊,今日有个文弱书生去玉记吃东西,吃到一半就旧病发作,还好麻辣烫的老板懂些医理……”
一传十,十传百,等到传到盛济远耳中的时候,这套故事的版本已然变成了——
“一屡试不中,江郎才尽的书生偶然间路过玉记麻辣烫,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找老板要了一碗辣酱汤,一口喝下,顿时拍案而起,灵光乍现,似有所悟,大笑而去。”
盛济远听说了这故事时候的表情,就是“o(╯□╰)o”这个模样。
不得不说,这古代人的八卦和想象能力,那可是半点儿不输给现代人。
令盛济远没想到的是,还真有不少人信了这样的传言,直接证据就是,最近他的摊子上,居然真的多出了不少书生打扮的客人。
今日,他和许瑞玉端着两碗麻辣烫送到客人的桌上时,就听得旁边一位刚刚喝完汤的书生,正一脸满意地对着同桌的书生感慨:
“这玉记麻辣烫果然名不虚传,吃完只觉全身舒畅,灵台都清明了不少,这会儿回去做功课定然事半功倍,妙哉妙哉。”
“的确,不知为何,我现在就有种思路打开,想要吟诗作赋的冲动,玉记麻辣烫果真神奇!”
盛济远:“……”你们这灵感来得可真快啊。
许瑞玉看到这么多书生在他们家吃了麻辣烫之后都灵感爆棚,也不免与有荣焉,还有些感慨地道:“没想到咱们家的麻辣烫还有这样的功效。”
盛济远:“……”怎么连自家夫郎都给洗脑了……
然而许瑞玉却有些心虚。
其实,那些奇奇怪怪越传越离谱的八卦里面,也有一小部分有他的功劳啦!只有一小部分!
和盛济远不同,许瑞玉近日已经在东街交好了不少哥儿,盛子瑜在他们家吃麻辣烫咳嗽得半死的传言,他当天便听说了。
他担心这事儿越传越大,最后传出麻辣烫把人的身子吃坏了的谣言,影响了自家生意,便先下手为强,委婉地暗示了一下那书生刚到摊子上时的颓废和苦闷。
然后又稍稍夸大了一丢丢自家麻辣烫的功效,就一丢丢!
他就是说,那一蹶不振的书生吃了麻辣烫咳嗽完之后,完全不似先前的萎靡,反而目中有神(嗯,瞪他家夫君的时候确实挺有精神的),浑身焕然一新(咳得脸都跟个红屁股一样了,能不变嘛),口中似有千言万语(估计是想骂人了),最终潇洒(忿忿)离去。
他原本只是想让大家相信,那书生离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很精神的,他们家麻辣烫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没想到传着传着,就传成这样了……
可是转念一想,许瑞玉又觉得自家的麻辣烫虽然有些被神化,但是也确实在助人醒神方面有奇效啊。
于是,许瑞玉底气又足了些,拉了拉自家夫君的袖子寻求认同:
“济远你想啊,现下气候这么冷,那些书生平时就文文弱弱的,这一到冬天身子骨就更差了,整日呆在书院,这脑袋都被冻成冰棍儿了,哪里还读得进书呢?
你之前说过咱们家的辣椒有驱寒暖身的功效,这加到麻辣烫里,热乎乎的一碗汤下肚,把他们冻僵的脑子都化开了,可不比药膳还管用吗?
所以说,咱家的麻辣烫能让人开智醒脑,可不就让那些书生文思泉涌,笔下生花了嘛!”
“……”居然有那么一丝丝道理,盛济远感觉自己都要被说服了。
许瑞玉再接再厉,小脑瓜转了转,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所以那日堂弟在我们这儿咳坏了嗓子也完全是意外,他的同窗都说我们家的麻辣烫好哩!”
“……”原来是担心盛子瑜回头找麻烦,早早地想好了对策呢。
盛济远心下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地配合:“夫郎说得对,本就是堂弟自己倒霉。”
“嗯嗯。”许瑞玉点头应道,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咳,这样他无意中让那传言稍稍失真,又稍稍离谱了些的真相,应该是可以揭过去了吧?
盛济远可不知道那谣言的始作俑者居然还有自家小夫郎的一份儿,不过总归是没造成什么坏处,还让他们家的生意更好了,那便由着他去吧。
咳咳,当然,对于盛子瑜听到这个传言时候的心情,就不在他们的考虑之中了。
在他们夫夫面前丢了大脸的盛子瑜,这回是连花楼都没心情去了,呆在寝室里足足闭关了两天才调整好心态出门。
本想着只要不去东街,不看到那两人,他丢脸的事慢慢的就会这么过去了。
谁知,等他踏出门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变了,身边的所有人都开始讨论玉记麻辣烫的事情了!
“哎,早课结束了,我们等会儿一块儿去玉记麻辣烫吧,我找了那边认识的人帮忙排队。”
“行啊,正好昨日夫子的课听得我头昏眼花,去吃个麻辣烫清醒一下头脑。”
盛子瑜:“?”
“我也去!带我一个吧,夫子让我明日交两篇诗作,我去找找灵感。”就连盛子瑜一个寝室的同窗也一脸兴奋地加入了讨论,还回头邀请盛子瑜:
“子瑜,你去不去?我看你近日状态不大好,要不要去玉记点份麻辣烫提提神儿,真的很管用!”
“……”管用个屁!吃个麻辣烫还提神醒脑找灵感,你们是不是脑子长泡了啊!
盛子瑜用冷嗖嗖的眼神扫过面前的三个人,最终沉着脸跑出了课堂。
一道约好去吃麻辣烫的三人面面相觑:“他怎么了?”
“谁知道,阴沉沉的,别管他了。”
“……”
盛子瑜找到了福文赋,他觉得肯定是对方说漏了自己的糗事,才导致书院里的同窗故意拿麻辣烫的事情刺激他,取笑他!
谁知,事实的真相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福文赋先是撇清了关系,随后又一脸同情地告诉他,那天的事情是被当时一块儿吃饭的其他人传出去的。
虽不知这传言的源头在哪里,总之现如今,托他的福,全书院一大半的书生都爱上了玉记麻辣烫,并且坚信他家的麻辣烫又助人提神醒脑,开阔思路的功效,甚至连书院的夫子都慕名而去了呢!
盛子瑜:“……”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介怀。”福文赋拍拍盛子瑜的肩膀,不甚走心地安慰:“那传言里的你,并未有那饭食喷得满地都是的狼狈模样,还说你因麻辣烫而得了灵感呢,也是不错的结果了。”
“……”盛子瑜脸都气绿了,那两个混蛋踩在他的尊严上,把他们那吃食宣传得满城都是,这还叫不错?
和自家父亲一样好面子的盛子瑜,走到哪儿都听到书院里的人在谈论麻辣烫的事情,一时间只觉得煎熬万分。
又过了两日,书院在年关将近之际,做了一次统一的考核。
盛子瑜脑子里一片混乱,随意地交了卷子,便再也待不下去了,急匆匆地和老师告了假,便直奔家中而去。
他要弄清楚,那傻子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亏,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而此时的许瑞玉可不知道因为他小小的传播,让盛子瑜感受到了多大的憋屈,他这会儿正在家中兴冲冲地向自家夫君展示这段时间的盈利呢。
“济远,我们这两个月居然净赚了四十两银子,四十两!”许瑞玉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手握着沉甸甸的银子只觉得踏实又兴奋。
“嗯。”盛济远由着他高兴,轻笑着道:“那请问夫郎,赚了这么多银子,有没有打算怎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