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慈善晚会（二）
“哎呀，不好意思。”宋时晚故作惊讶地道歉，嘴边却挂着若有若无的嘲笑和不屑。
黎臣极轻地皱了皱眉，他知道对方是故意撞上来的，但也清楚她不是自己惹得起的，更何况，他不想给程歆带来麻烦。
“没事。”他低头看着染上红酒渍的衣服，有些苦恼。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价格，但显然价值不菲。
“哟，怎么，心疼衣服了？”以宋时晚为首的富家小姐们险些笑出声,“也是，毕竟要不是程歆，你哪里穿的起这种高定？”
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离开，却被宋时晚挡住了去路。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黎臣，语气轻蔑:“怎么，想去找程歆啊？人家可顾不上你，爬个床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
少年的指节已经被攥得通红，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程歆，我们谈谈。”
程歆脚步没停，就听见戚不允隐忍的声音继续响起:“是因为他吗？”
她缓缓转过头，终于不再往前走，只是用着戚不允看不懂的眼神道:“阿允，你还不明白吗？我做任何事，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为了我自己。”
“我曾经第一眼就喜欢一个芭比娃娃，所以我把它买下来了。但很快，我厌倦了这个旧的，又买了一个新的。”
“要知道，我放弃了旧的，不是因为它有什么缺陷，而是我已经厌倦。我买新的，不是说它比第一个有多好，仅仅是我喜欢。”
程歆的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讲一个稀松平常的故事。
戚不允盯着程歆的脸，这是一张极其美艳而风情的面庞，直到这时，戚不允才看清，这张脸上的薄情。
他涩声道:“可你迟早会再次厌倦第二个。你不知道它的价值，你只是图一时新鲜是吗？”
她注视着某个方向，懒懒道:“错了，”像是看到有趣的东西，她勾起了唇，“从它成为我的所有物开始，它的价值就是我赋予的，我喜欢它，它就是独一无二的，我不喜欢了，它就是垃圾桶里一文不值粗制滥造的废品。”
这话说得无情。戚不允压下心中难言的苦涩，朝着她的方向看去。可看了一眼，他就有些讶异，那正是黎臣的方向。
“不去帮他吗？”
程歆没接他的话，她凝视着为首的女子，长相明媚，身材姣好，各种贵重的首饰戴在身上，看起来是家族里娇纵的小姐。此时，大小姐正明目张胆地为难少年，神情间都是不屑和轻蔑。
“我怎么觉着，这宋小姐在替戚二少爷出气呢？”
戚不允愣了愣神，看了宋时晚许久，才想起来还有这号人，当初说什么对他一见钟情，动不动就凑到他跟前来个“深情表白”。
他本来就明确拒绝过多次，加上后来和程歆交往后对方让她吃了不少亏，才终于死心。
不过死心归死心，心里那份仰慕终归还是有，这不，一看到黎臣就赶着为戚不允打抱不平了。
“人只会记住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程歆分明是笑着的，戚不允却能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淡漠,“好了，戏也看够了，接下来是我的戏份哦。”
“等等！”
程歆目露询问，戚不允闭了闭眼:“我可以让你重新感兴趣的话，你还会放弃我吗？”
于是女人的目光带着审视，像是把他从里到外剖开，明明只过了几秒，他却感觉有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要看你能做到哪一步，你也知道，我不吃回头草的。”程歆忽地贴近男人的耳边，声音轻得仿佛会被一阵风吹走，她垂下眼，“可别让我失望。”
“除了长了张看得过去的脸，你还会什么？”宋时晚说着，就要伸手推搡黎臣。
少年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琥珀色的眸子掩在浓密的睫羽下，安静得令人心疼。
可想象中的推搡没有到来，却听见熟悉的，懒洋洋的语气:“宋小姐，我是离开一会儿，不是死了。”
往日不着调的声音，如今黎臣听来竟感觉难得的安心。
宋时晚意外地看着她，伸在半空中的手腕就这么被程歆抓在手里，她也不在意，悠悠地收回了手。
她嗤笑一声:“程小姐倒是护得紧。”
程歆神色自然:“这是当然，我亲自带来的男伴，宋小姐这是也看上了吗？”
宋时晚瞪大眼:“你！我眼睛好的很，才不会看上他！”
“没看上他，那是——看上我了，费尽心思引起我的注意吗？”程歆狭长多情的眼眸带着探究看着宋时晚，声音更是媚得不行，整个人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风情。
宋时晚脸色爆红，竟是连话都说不明白，和程歆两人干瞪眼，终于撑不住落荒而逃。
“我看看，这是怎么了？”
程歆调笑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先是抚摸着黎臣被红酒沾湿的领口，湿濡的触感贴近肌肤，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而后她伸出手，将沾上红酒的手指伸进了黎臣口中，女人的指尖带着红酒的醇香在口腔中移动，挑逗着少年柔软的舌尖。
黎臣在愣神之下，竟没有做出制止的动作，或者说，有意地纵容这般冒犯的动作。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等到女人抽出手时，黎臣已经满脸红晕，眼神雾蒙蒙的。
直到程歆含笑道:“阿黎看上去怎么这么享受？”他才猛然间回神，接着就是无止的羞耻。这下，脸更红了，是他自己羞的。
接着，他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有些纠结地开口:“她说，你和之前那个人交往过。”
“谁，戚不允？”程歆挑眉,“阿黎，作为合作关系，你似乎没有权利过问我的感情生活。”
黎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程歆微笑着打断:“好了，晚会的拍卖会已经开始了，走吧。”
戚不允心情复杂地看着远处的程歆，两个月前，也是一场拍卖会，她编织了一个网，让他心甘情愿地沦陷。现在，在她身边谈笑风生的却是另一个少年。
裴觉同样也在注视着她，越看，越觉得黎臣碍眼极了，并理所当然地觉得他要是在她身边，肯定是郎才女貌，谁不说一句般配。
程歆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来自各个方向炽热的眼神，她看起来反而有些无聊。
只是在一款成色极好的翡翠颈饰展品呈上来时，短暂地“啧”了一声。
“怎么了？”
迎着黎臣疑惑的目光，程歆状似无意道:“两个月前的一场拍卖会上，我与戚二公子结识，他高价拍下这款展品送给我，后来……”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它。”
说完便没再看他，但她知道此时他的脸一定是精彩极了。
过了一会儿，她问:“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帮你拍下来。”
黎臣只是摇头，然后问出了那个萦绕在心头的问题:“如果只是合作关系的话，你……为什么会让我来当你的男伴？”
程歆极浅地笑了一下，“因为这次慈善晚会帮助的对象是残疾人，我就是想带你来看一下，你以为是什么呢？”
问这个问题已经花费掉他极大的勇气，他没再看她，只是在心里嘲笑自己自作多情的愚蠢。明明是自己巴不得撇清关系，现在这幅样子是干嘛？
程歆其实很轻易就猜出来他丰富的心理活动，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不知名的方向，缓缓勾起一个笑来。
看吧，明明是她间接导致他的窘况，他却会感谢她为他解围，明明一开始想摆脱她的纠缠，现在却不自觉地沉沦。他的每一步，都走在她精心设计的通往囚笼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