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从里室里传来了“吱吱嘎嘎”的声音,是沈家的老大,沈宏,推着把轮椅出来了,他可能是听到什么声音出来看看,想不到却是看到了他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谁放他进来的?”沈宏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喊叫,一双眼眶通红,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颀长清隽的男人,轮椅把柄上似乎都被他用力地抓出了痕迹,而他却不自知。
沈清只是清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跳梁的小丑,微微勾起了唇角。
在沈宏敏感地心思里,是畏惧沈清的,也是,他就是造成自己残废的罪魁祸首!
他环视了四周,见没有人搭理他,便再次大声喊道:“是谁放他进来的?!”
现场只有他一个人在叫喊,其他人都静默不语,主宅里的佣人几乎都知道大少是失了势的,他的一双腿就能说明问题,谁家会让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来继承家产,又不是没有其他继承人了。
楼上,“咚、咚、咚……”一声声有节奏的拐杖声从楼梯处传来。
“沈宏,你嚷嚷什么?也不怕被人笑话。”
是沈老在说话,楼下的人都听见了,更加没有人敢出声了。
“你弟弟这么久没回来了,难得家里团圆,你怎么做大哥的?”
沈老虽然年迈了,是个七十多岁两鬓斑白的老头了,威压却是不减当年,沈宏是个欺软怕硬的,多年未见沈清,没联想到当年的痛苦,还能像疯狗般乱吠,但长年在沈老底下的憋屈是积累在身体里的,他知道他在沈老眼中就是个废人,没有资格在沈老面前嚷嚷,沈老都发话了,他只能低下了头。
“是,父亲。”沈宏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顺从地答应着。
“那我就先告退了。”
沈宏转着轮椅离开,完全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了。
沈清收回了视线,看向了站在面前的老人,眼里没有对待家人的温情,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这就是你对一个父亲的态度!”沈老面对沈清这副模样,也失了长者的体面,忍不住吼道。
“从我踏出这里开始,我就没有再从你这儿拿过一分一毫,再者我的亲人只有母亲。”
沈清一字一句地说道,激得沈老拄着拐杖的手都抖了起来,额间凸出的青筋更是明显,徐管家连忙过去扶住了沈老,却被他挥了开来。
“你再怎么不情愿,你也流着我的血!你姓沈!不姓何!”
“我要愿意,现在也可以改过来,只是懒得改而已。”
“你!”沈老一只手捏住了心脏,有点喘不过气来。
“少爷你少说两句。”徐管家也忍不住开了口,扶着沈老让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沈老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点。
沈老坐在沙发上,喘息了一会儿后,声音低沉地说:“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吃饭。”
“饭我就不吃了,只是回来看看而已。”说完,沈清兀自地向餐厅走去。
沈老叹了口气,说:“你老实跟我说,当年我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沈清走后,沈老周身的气势也消散了,在徐管家眼里,沈老除了是商场上杀伐果断的巨人,还是一个众叛亲离的可怜人。
徐管家沉默,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的,这么多年还能留在沈老身边,徐管家有他的过人之处,例如他了解面前的这个老者,又例如他做得多,说得少。
“罢了,你也是那副嘴脸,就算逼你,也不会听到半句真心话。”沈老摆了摆手,徐管家会意,扶着沈老回到了房间。
离晚饭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沈家的公子和小姐陆续地回来了。
“他回来了?”老二,沈晖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向身旁的助理求证。
“千真万确。”
“了不起啊,被那样打压下,还能不伤一分一毫地回来。”沈晖笑得有点肆意,不知他的话里是真的赞许,还是虚情假意,助理也有点摸不准自家老板的意思,毕竟他说的可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沈晖是什么时候把沈清放在了一个重要的位置上的呢?大概是沈清双十的时候吧,沈晖是个谨慎的人,但他也是疏忽了,他放过了最佳扼杀沈清发展的时机,而现在,或许有点难,但也不是毫无转机,毕竟路是人走出来的!
“去会会我的弟弟吧。”沈晖又笑了。
助理有点出冷汗,他最见不得自家老板笑,老板生得偏女性,一点不像沈老,却是像极了二房太太,阴阴柔柔的,虽然已经三四十岁了,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每次笑得都实在没有温度,让人瘆得慌。
助理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沉默地跟着沈晖往里走。
沈晖大力地推开了餐厅的木质大门,“嘭”的一声,好不气派。
“哟,这不是小七嘛,这么多年在外面还好吗?”沈晖一改刚刚的做派,现在倒像是个负责的大哥了,想要过去拍拍沈清的肩膀,却被沈清施施然地避开了。
“还好。”沈清礼貌性地回答。
沈晖也没在意,拿起了桌子上的红酒,往两个杯子里都倒了一些,然后拿起一杯递到沈清面前,“喝吗?”
沈清睨着沈晖,接过了沈晖手上的红酒,摇晃着杯里的液体,也没喝。
沈晖不以为然,自己却抿了一口,用着大哥的口吻说着:“这么多年了,也不跟家里人联系,这里怎么说也是你的家啊。”
这似乎是打温情牌,但沈清不受这一套,从母亲自杀,到他被送去疗养院的时候,这都是注定了的。
“这是你们二房的家吧?”沈清也笑,只是那双阴戾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这个男人,不放过一丝一毫。
“怎么说话的?父亲那么多子女,我们二房的轮不上的。”沈晖面色不改,打着哈哈,的确,他们二房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该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嗯,我想也是。”沈清没再看沈晖,“我想我也该走了。”
“小七,回来了,就多坐一会儿。”一把女声从背后传来。哦,是二房太太,卫玉莲,那个在大房太太去世后,成功上位的女人,只是她的亲骨肉没一个成气候的。
“母亲。”沈晖恭敬地叫了声,没有了在沈清面前的玩世不恭。
“嗯。”卫玉莲应了声。
“怎么?我的话你不听吗,小七?”卫玉莲这是一朝翻身,拿捏起沈清来了。
“呵,你又是在说什么话了呢?卫玉莲。”沈清直呼其名,没有一丝尊敬。
“你!”
卫玉莲在沈家可以说是惯坏了,现在遇到这样的铁板,抬手就要扇过去,被她的儿子沈晖拦下了。
“怎么回事啊你!”见沈清是打不成了,卫玉莲脸部极其扭曲,反手就向沈晖扇了过去,沈晖倒是没躲,硬生生地把这个耳光给接下了,嘴角边还有一丝开裂,见血了。
沈清不再理会这对母子,走出了主宅的大门,坐上了他的跑车,扬长而去。
沈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盯着大门的方向,眼里阴恻恻的。
“没事吧你?”卫玉莲打过沈晖后,一改刚才癫狂的样子,又变成了那个慈爱的母亲,轻轻擦拭着沈晖的脸蛋。
“还疼不疼?”语调温柔又怜爱,谁能想象得出这还是刚刚那个疯狂的妇女?
“不疼了。没事的。”沈晖轻轻握住了卫玉莲的手,对着她真挚地说着。
沈晖摆了摆手,一个女仆走了过来,沈晖冰冷地问道:“母亲今天的药吃了吗?”
女仆如实说了:“没有。”
“废物。”说着,沈晖把女仆扇倒在地,助理上前递了块湿巾,沈晖接过后,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就算夫人不情愿,你们也要想方设法让她吃药!”
女仆趴在地上,身子不住地颤抖,这是对沈晖,沈家二公子的恐惧,“是。”
助理见怪不怪,“还不快滚下去!”
“是。”女仆抑制着身体的疼痛,连忙爬了起来,头都不敢抬,快步退下了。
沈晖私下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的玩世不恭,相反他相当的阴狠和阴晴不定,那可能还是因为在有躁郁症的夫人影响下造成的。
“小晖,你怎么这么粗暴,我怎么教你的啊?”卫玉莲拉着沈晖的手,声音轻柔地说。
“没事,是那个女仆的错,你该吃药了。”
“我不吃!我没病!”卫玉莲突然就瞪着眼睛,激动地说。
“那不是治病的,那是维生素片,最近医生说你有几个微量元素有所缺乏了。”沈晖柔柔地哄着,沈晖对什么人都不会有这样的神情,除了对着这个母亲。
听说是维生素片,卫玉莲倒没有那么反抗了,乖乖地从沈晖的手心里拾了几片,放在了口中,喝了口水,沈晖看着卫玉莲把全部药片都吞下了才安心,让女仆把母亲扶去休息了。
“吱吱嘎嘎”,是轮椅转动的声音。
沈宏来了。
“我看差不多到饭点了,就出来准备准备,怎么就看见你打人了,沈清走了?”
沈晖没理会这个残废,在他眼里,这个人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这么不待见我啊,就不怕我把以前的事说予沈清听,他那时那么小,都能把我弄残废,现在翅膀都硬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报复?”
沈宏是不怕沈晖的,当年是怕的,但废了一条腿后,有些事就变了。
“你觉得我没能力动你吗?”沈晖扶着沈宏的轮椅,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仿佛羽毛拂过一般。
“你要是动我,沈清也会知道真相的,到那时,你也不会好过,哈哈哈哈……”
沈宏是懂沈晖的,毕竟这么多年在一个屋檐下,有些事以前看不明白,都五十多岁的残废了,有什么事现在也该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无能,动不了沈清,也动不了沈晖,但他觉得沈晖不是迫不得已不会动他,动了他,就要妥善地应对带来的诸多麻烦,而沈晖是个精于算计的人,赔本的生意从来不做。
“我现在不动你,你就该烧香拜佛的了。”
“我哪儿都不去,就在主宅里等着。”沈宏难得的有些自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