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京都的天气没有夏枂预想中的冷。
开平的冬天经常夹杂着细雨，是湿冷的，冷气可以穿透厚重的冬衣，不管穿多少衣服，总是觉得寒冷刺骨。京都的冬天则完全不同，空气非常干燥，虽然室外温度已经是零下，但只要穿够了衣服，手脚还是觉得很温暖。
夏枂出了动车站台，往空气中呼气，空中的气雾瞬间凝结，形成一团白色的冰花。室外温度还是很低的，夏枂整理了一下衣服，戴好针织帽和手套拉着行李箱去搭地铁。
无疑，京都的地铁线路非常发达，基本每个区域都会有地铁站，大大方便了访都旅客，夏枂查了一下离预定的酒店最近的地铁站，拉着行李箱就往站台走去。她就这么走了过去，完全没有来到陌生城市的慌乱和不知所措，行走路线像是本地人般，凭着身体的记忆就能找到通往目标地铁站的行车方向的列车，这些路线仿佛已经走过很多次。这样的认知让她一阵恍惚。
去往酒店的路上栽种着许多梧桐树，到了这个寒冬，叶子已经下光了，只剩光秃的树枝暴露在凛冽的寒冬中。
梧桐树下，一个男的正载着一个女的，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嬉笑声，男的把脸转了过来，脸蛋模糊不清，夏枂突然清醒，梧桐树下什么都没有，天空中只偶尔看见飞过的乌鸦，再无其他。
自从前往京都的路上，这已经是夏枂第三次出现幻觉，感觉这些片段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这是否是好的现象？她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些片段中有一个男生，当她想要看清他的面容时，所有东西都会戛然而止，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前台登记了身份证后，夏枂顺利地入住了酒店，放下了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便赶往了市警察局，今天刚好是新年第一天，警察局的公务人员似乎都放假过年了，只留了几个人在警局轮值，公务似乎也并不繁忙，人们过年的时候没有太多事情需要报案的，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一律过完年再考虑，也因此，不用很久就轮到了夏枂。
夏枂看着前台的公安说：“请问，这里能查一下我的户籍吗？”说着就把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可以是可以”一名看上去就很年轻的公安看了一下夏枂的身份证，迟疑了一下，“但是你这个身份证上的常住地址是开平啊，你怎么不去找他们那边的警察局呢？”说着还是好心地把夏枂的身份证在机子上扫了一下，“唔……，你的户籍就在开平市啊，怎么就找了过来呢？”
夏枂拿回了身份证后，迟疑了一下，说：“实不相瞒，我因为意外住院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失忆了，我有身份证，但查过了学籍，上面显示我高中是在京都读的书，而我的常住地址是在开平的，我只是疑惑，如果我户籍什么的都在开平，而且我是一个孤儿，我也不是京都的市民，为什么能上京都的高中呢？”
“或许之前有什么机缘让你来到京都这边上学吧，可能户籍住所都在开平，所以又考回去呢？”年轻的公安似乎对自己的解释很满意。
“那不知这里能查到我曾经入读的高中是哪一所吗？”夏枂追问道。
“那不能，你要查学籍那些还是要到教育局才可以，或者人才档案储存中心。”年轻的公安对于漂亮的姑娘都是能帮就帮的，有十足的耐心。
“谢谢你了”夏枂收好身份证后，转身离开。
这时从侧门出来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官，理了干净清爽的平头，出来时刚好只看到夏枂的背影，也没太留意，瞥了一下年轻公安腼腆的面容，问：“小四，刚刚那个女孩是来干什么的？”
“啊，李队，那个，她是来查户籍的，说是失忆了，高中在这边，但户籍和常住地址在开平市的，没什么太大问题啊，她现在可能去查自己学籍了吧”年轻的公安叫小四，并不是因为名字有个四，只是在李队队里年纪排第四位。
“她叫什么名字？”李队问。
“夏枂”。
李队没再问什么，推门走了出去，望着灰霾的天空，从裤袋里掏出了香烟，摸索了一下打火机，“嚓、嚓”，打了一下，火苗出来了，点上了香烟，含在嘴里，吸了一口，夹着香烟稍离嘴唇，轻轻张口吐出一团烟雾。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个人的名字里面好像也有个“玥”字吧。
夏枂依照公安的说法，很快来到了教育局，推门走了进去。
“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前台小姐姐问道。
“能帮我查一下学籍吗？”夏枂问道。
“请稍等，身份证给我一下，谢谢。”前台小姐姐拿了身份证后，在系统中输入了信息，“您好，您的小学和初中都在开平市就读的，高中是在京都的第二十一中学，现在大学是在开平的南开大学，您还需要办理什么吗？”
“没有了，谢谢啊”夏枂拿回了身份证，缓缓说，转身出了门。
今天刚好是年初一，学校肯定是不开的，老师和学生都放着寒假，学校里可能就只有轮班的保安，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去逛逛也是可以的，或许会想起什么。
夏枂立刻就决定了下一站，京都第二十一中学，但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的话，时间还很充裕。这么想着，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是该去吃晚饭了，突然夏枂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些吃羊肉面的场景，那碗羊肉面不仅大碗，羊肉还放了很多，汤底很浓郁，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熬制的，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冬天，汤面飘着热气，这家店她知道在哪里，地址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就在教育局的附近，她现在走路过去只需要10分钟左右。
走过一条条麻石路，在路口转角的位置，那里有一家小店，外面还朴素地插着一面写着羊肉面字眼的旗子，空气中飘散着羊肉的香味，走近了，看见一窝窝滚烫着的羊肉汤正冒着热气，闻着香味就很有食欲，前台正坐着一个老婆婆，里面只有几张桌子，零星坐着两个人正在吃着面，想着如果多人的时候要不就是拼桌，要不就要排队了。这里的付款方式比较老旧，当大部分小店都有二维码可以扫码付款的时候，这里还保存着古早的点餐方式，先到前台点餐，用现金付款，老婆婆会给你一张写着号码的小票，客人只需要拿着小票坐下就行。老婆婆会根据客人的要求，做符合客人要求的面，有的客人不喜欢加葱花，老婆婆就不加，有的喜欢汤底清一点，老婆婆就会混一点清汤等等，十年如一日，但小店只有老婆婆一个人工作，据她说，能做到什么时候就做到什么时候，有一天她老了，再也做不动了，就把小店关了。
夏枂走到前台，“麻烦给一碗羊肉面”。
老啊婆闻声抬头看了下夏枂道：“要不要葱花，汤要浓一点还是清一点，还是老样子？”
夏枂不知道老啊婆为什么这么问，只觉得可能是店家一向的点餐口吻，便问“老样子是怎样的？”
“要葱花，汤要清点，面要有弹性一点”老啊婆想了想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看出来，老阿婆不是个话多的人。
夏枂只觉得这个推荐的确是对自己口味的，并没有细想，道：“就老样子吧。”
“那你稍等啊”说着老啊婆便起身去准备面条去了。
夏枂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小店整体的样子，左手边还有一张两人桌，前面有两张桌子，合起来也就方正地摆着四张桌子，隔着左边的桌子，是开放式的厨房，对着街道有两扇向外推的窗户，从街道处透过窗户能看到店里几窝煮得滚烫的羊肉汤。
一双满是皱纹的手端着一碗面放到桌面上，而后老阿婆走到壁橱处找到了筷子，拿到夏枂面前，夏枂接过了筷子。
“趁热吃吧，今天初一呢，冷了就不好吃了”本来就布满皱纹的脸，因为说话脸上的纹路更是往眼睛那边凑了，但透过那双沉淀了岁月的眼睛，却不觉得老阿婆有多老，就是觉得老阿婆很慈祥，很有智慧的样子。
夏枂掰开了筷子，夹着一撮面条吃了起来，用勺子舀了一点汤往嘴里送，是她喜欢的味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外面寒风呼啸，店里热气浓浓，加上吃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身体也暖了起来，就算只有孤身一人，也能感到岁月静好，对未来充满希望。吃好了面，夏枂告别了老阿婆，转身走入萧瑟的大街，直到背影消失在老阿婆的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