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甘之如饴
冷不防被他偷袭,苏檀惊了下,抬眼望他。
萧时宴被她的惊愕取悦到,勾唇一笑:“你此刻不想知晓,日后也会知晓的。”
正这时,他的目光掠过苏檀的耳边,望向不远处院墙旁站着的男子。
是眉眼上淤青未消的薛景昀。
薛景昀静静而立,与萧时宴对视着,面无表情。
他已经褪去少年的青涩,面部轮廓硬朗不少,甚至还有些消瘦,浑身散发着锋芒毕露的锐气。
此刻抱臂靠在院墙边,静静地看着萧时宴与苏檀,额间细碎的发丝垂落几缕,挡住了眉眼,看不出喜怒。
萧时宴睨了他一眼,也不言语。
他虽是看不惯薛家人,尤其是这个小白眼狼,但苏檀还留着这人,想必是有些用处的,故而他懒得出手,在他眼里,薛景昀不过是毛儿都未长齐的小崽子,无半分威胁。
萧时宴紧了紧抱着苏檀腰身的手,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满脸挑衅。
苏檀被他抱习惯了,也未抵抗,更不知身后还有薛景昀远远看着,只是轻轻推了推他:
“督主怎么了?”
今日的萧时宴着实有些反常,格外的柔情,令她一时无措。
脖颈间的馨香扑了满鼻,他嘟囔道:“本督为了苏世子日夜奔波劳碌,还不允本督歇憩一二?”
萧时宴并未说假话。
在得知九阴绝脉的事儿后,他睁眼闭眼都是想着如何与天争人。
回了东厂后,他动用所有的暗卫去探寻消息,终于打听到与之相关的事。
曾有一人,也是九阴绝脉体质。
此人便是当年的巴陵郡王妃纪氏,自出生便体弱多病,即便金尊玉贵地养着,吃穿用度堪比宫中公主规制,但仍是时常发病,严重时,更是每晚子时浑身阴冷,经脉绞痛,生不如死。
这番症结,皆与苏檀幼时相似。
但被大夫断定不过活过二八年华的纪氏,却堪堪活过了十八,还嫁与巴陵郡王作王妃,婚后夫妻恩爱,直至巴陵郡王起兵谋反,被朝廷镇压满门抄斩,纪氏这才香消玉殒。
若非那变故,纪氏兴许还会好好活着。
萧时宴既得知此事,便轻易不肯放过,更是派了青龙前往巴陵郡去查探昔日旧事。
同样是得了九阴绝脉,为何纪氏能活这么多年,其中必有缘由。
这缘由,萧时宴也想为苏檀寻到。
只是如今尚未有进展,他不想将未得定论的事儿说与苏檀听,毕竟有了希望后假若又无结果会是何等的绝望?他不忍心看她受折磨,便打定主意只字不提。
苏檀哪知这些,撇嘴道:
“为了我?督主为了我做了何事,都不告知我一声。”
萧时宴捏了捏她的脸:“方才不是说了,日后你会知晓的,此时这般急作甚?还是说,如今与本督有关的事儿,苏世子也开始上心了?”
苏檀嗔了一眼,捂住他这张巧言擅辩的嘴:“哪有?我自己府内的事儿都忙得焦头烂额呢,哪还有心思管您的事儿。”
萧时宴叹了口气,状似伤心,却又吻了吻她的掌心,苏檀果然瞬间就松开小手,惹得他轻笑。
这一笑,令苏檀有些晃神,抓住她愣神的功夫,萧时宴又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再放眼望去时,薛景昀已不在原地。
他心下冷笑,倒是走得快,留在这儿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这般想着,堂堂的东厂萧大督主,竟如同骄傲的孔雀打了胜仗一般,抬起下巴哼了声,跟在苏檀后面进了屋。
苏檀也不理会他,径自走到桌案旁开始磨墨提笔,边道:
“今日我还有些要事忙,恕我不能招待督主了。”
萧时宴看到她紧皱眉头思索的模样,这才想起她方才所说焦头烂额的事儿不似作假,竟真的是忙的紧,便问:
“苏世子有何事烦忧呢?不如说与本督听听,本督也能出策一二,为你排忧解难。”
苏檀当他开玩笑,不甚在意:“小事而已,哪值得督主费心。”
萧时宴却是走近,拿起那磨条开始研磨,这双手不知何等尊贵,平日里是拿公文批奏折的,此刻却为小小的苏檀研起墨来。
苏檀微怔。
他垂着眸,动作很是娴熟,“为你出策,怎会是小事儿呢,只要你开口,本督自会上心。”
语气夹杂着调侃,随后又将磨好的墨推到她的手边,握住她的小手,眸色认真道:
“苏檀,你要做的事儿很多,若事事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何时能做完?”
见她眼睛仍是盯着桌面上那文书,萧时宴干脆俯身,与她鼻尖相贴。
朱唇近在咫尺,他呢喃道:
“不要事事想着自己扛,有时候也可依赖依赖我。”
萧时宴从未这般温柔与她说话,之前的督主向来都是颐指气使,此刻的眉眼却是一半柔情一半认真。
苏檀心中微漾。
她,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被他这般看着时,苏檀承认自己有那么一刻想依赖于他,什么也不想,不念,不顾一切地去依赖他。
但她这样的人,又怎配得上?
苏檀忍住摇曳的心神,垂眸不语。
萧时宴见她又是一副缩头乌龟样,心中有些无奈,又有些怜爱,叹气道:
“莫非苏世子是瞧不上我这小小的东厂督主,担心本督会坏你的好事,拖你后腿?那苏世子可真是能耐,这东厂督主的位子换你来做可好?”
闻言苏檀面上一松。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才是正常的她熟悉的萧时宴。
方才那般,简直是乱她心神。
而萧时宴心中,自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想的,如今,他已是半句不好听的话都舍不得让苏檀听到。
那些话,昔日他对着旁人可以毫不顾及地脱口而出,无不充斥着鄙夷和不屑,今宵却是小心翼翼措词,只为了让心爱的小女娘暂且安心。
萧时宴觉得自己很是荒谬,有朝一日他竟能至此!
多年前他笑话朱邰荒谬可笑,如今这词儿落到了他的头上。
只是这感觉,似乎也不赖?
甘之如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