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得你一人,远胜万人
此刻的宫中确实不太平。
昨夜出现刺客,搜查了一整夜,闹得乱七八糟的,最后还是半个人影未捉到,第二日一早,太后那边又派人过来同小皇帝说要一队金吾卫,过去替她寻人。
朱靖闻言,压抑了一夜的怒火顿时翻涌,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狠狠推到地上。
他平日鲜少动怒,御书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吓得战战兢兢,跪了一地,直呼着陛下息怒。
“哈哈哈,陛下,原来你们也知晓朕才是这宫中的主子!”
朱靖雪白的面容上浮现黑沉的怒色,眼底沁出血丝,眸中阴郁,瞧着有几分骇人。
“陛下息怒,太后定是宫中出了急事,否则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向陛下讨要人手的;外头的人时刻盯着您的一言一行,若陛下这个时候忤逆太后,势必会遭言官上奏,陛下您三思啊,切勿动怒。”
那小太监跪在地上苦口婆心地哭求着,但朱靖也深知此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己尚且人手不够用,恨不得立马将萧时宴召回来,命东厂的人前来彻查此事;已是兵荒马乱之际,太后还来火上浇油作甚?
“你去回禀母后身边的嬷嬷,就说朕这边腾不出人手过去,若当真是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再来朕这儿详述即可。”
这么多年来,朱靖明面上看着对姜太后如何尊敬,实则内里的野心早已如野草般疯长,蠢蠢欲动。
若是往日,他咽下这口恶气也就罢了,但今日,他着实不想给太后脸面。
果然,这话传回慈安宫后,姜太后勃然大怒,精致的面容几欲扭曲,染着蔻丹的指甲差点被她掐断。
“陛下竟不应?”
她音调拔高,眼眸淬出几丝阴狠。
“回太后娘娘,并非陛下不应,而是昨夜宫中出现刺客,所有金吾卫都被陛下派去搜查了,陛下一心担忧娘娘您以及宫中的安危,若是刺客一日不抓捕到,闹得宫中人心惶惶,娘娘您也睡不安稳。”
传话的还是那个小太监,面上堆着笑说的滴水不漏。
但姜太后显然不接他茬。
她凤眼一挑,嗤笑道:“堂堂皇宫,竟能由几个刺客如逛花园般随意进出,成何体统,如今寻了一夜都寻不到,金吾卫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成?”
这话小太监不敢接,只将腰身弯的更低。
姜太后忽然一拍桌面,站起身扬起下巴倨傲道:
“既如此,传哀家旨意,金吾卫薛统领办事不力,责令革职查处,看是否与刺客有私,否则那刺客怎会轻易就逃的不见踪影!”
小太监心头一震,又不敢忤逆,只能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不到半日功夫,宫中进了刺客一事便传遍汴京。
至今还未找到那潜逃的刺客,倒是太后传了旨意,将金吾卫统领革职查处。
大明风调雨顺几十年,鲜少有这般的事发生,一时间人心惶惶。
苏檀今日要出府,刚出院子,就碰到面色颓废的朱邰过来提醒她:“近日宫中出现刺客,你出门万万要当心,随行需带着护院才是。”
苏檀眨眨眼,朝身边的夜蝉望了眼,朱邰会意,顿时有些牙酸。
也就只有苏世子才有这等殊荣,之前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恳求萧时宴赐他几个人手用用,那大佛可是丝毫不让,如今这近卫倒是说给就给了,只是不是给他。
想了想三夫人对他这几日的态度,朱邰更是叹气,随意地摆摆手,示意苏檀快走。
苏檀也察觉出来了,经此一事,三夫人对他甚是提防,不再如从前般熟络,本就不慕权势,她想要的无非是儿女的安稳。
虽敦亲王妃是自家阿姊,但敦亲王拎不清,对嫡子不喜,对阿姊这个继妻更是不敬,只宠爱贵妾,无论朱邰如何,她都不愿女儿嫁进敦亲王府这个浑水坑里。
这两日朱邰赖在侯府不走,三夫人也拿他没办法,只没个好脸色。
苏檀对他也没什么好感,看在阿姊对他情深的份上,以及他方才的善意提醒,到底还是说了一嘴:
“三日后是我与陈小姐认干亲的日子,届时朱世子可以来观礼。”
说完,就上了马车匆匆离去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朱邰很是困惑,但他知晓苏檀同萧时宴一样,都是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说些废话,于是他绞尽脑汁地思索着。
这边打苏檀上了马车,夜蝉就显得有些不自在。
公子平日在马车里,不是闭眼凝息就是看书,哪会像此刻这般盯着她瞧,仿佛要盯出一朵花儿来。
“你”
“奴婢”
二人同时开口,打断彼此的话。
苏檀轻笑,往后一靠,慵懒道:“你先将讲吧。”
夜蝉越发觉得压力大,只好硬着头皮道:“奴婢愚笨,不知平日是何处做的不好,只是万般过错,皆是奴婢无心之失,奴婢绝无不忠,还望公子能明察。”
苏檀道:“你忠心,我自是知晓的。只是为何我给薛景昀的玉坠,会出现在督主身上,这你可知晓?”
夜蝉顿时醍醐灌顶,随后又忍不住头皮发麻。
那玉坠,自然是她从薛景昀手中要过来,再给督主的,莫非公子已经知晓此事了?
只是她嘴笨,不知如何解释为好。
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苏檀笑了笑,从旁边夹层里取出一块糕点递给她:“吃点东西再慢慢道来也不迟。”
夜蝉哪还有心思吃糕点,急着道:“公子,奴婢是瞧着那玉坠贵重,又是您为督主精心准备的年礼,若因着督主离京,长乐公主自导自演的那出误会,就将玉坠随意地赏给他人,岂不是浪费了您的一番心意。
况且,这事儿若是日后让督主发觉,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矛盾来。故奴婢就厚着脸皮从薛公子那儿讨要过来。”
她的心思,苏檀其实知晓的,只是想听听她会如何说。
苏檀点点头,叹息道:“你原本是东厂的人,替他着想自是应该的。”
夜蝉最是听不得这话,忙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讲了出来:“公子!此事绝非奴婢一心替督主着想!奴婢早已向督主请辞东厂近卫一职,而且督主也应允了,只是请辞一事十分复杂,故而一直拖到如今。”
闻言苏檀大为震撼,她竟不知夜蝉有离开东厂到自己身边的心意。
“我何德何能,能让你请辞近卫”
夜蝉无奈笑笑:“奴婢早就由此心思的,只是惭愧,迟迟未能请辞成功。”
请辞东厂近卫,原本与做她的婢女并不冲突,但夜蝉显然还有犹疑,莫非
苏檀下意识皱眉,
“你实话讲,是否请辞近卫会对你有所伤害?”
夜蝉点头,“东厂规矩如此,若是请辞,奴婢练就的这身功夫也需废去,但公子身边并无会武力之人,奴婢不敢贸然如此。”
苏檀彻底怔住,夜蝉竟为她考虑到这般地步,着实难得,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道:
“之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错怪于你”
夜蝉松了口气,摇头道:“非也,奴婢身份尴尬,公子怀疑奴婢是情有可原,但公子自始至终都未曾苛待过奴婢,能跟随着您,是奴婢的福气。”
听到这话,苏檀心头忍不住泛酸,只得垂下眼,拼命憋回心里的色然,哽咽道:
“不,得你一人,胜过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