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子回府
苏檀一张俏脸通红,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马车。
这副神色惹得萧时宴心情颇为愉悦,唇角微勾,这才松手放开了她。
“回府吧。”
得了他的令,苏檀哪敢再多待,飞快地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后,想要离开。
转身的那一瞬,又想起他刚刚说的话,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督主,子时…”
萧时宴没有错过她面上的紧张,打量她几眼后,玩味一笑:
“今夜便罢了,本督主要忙,日后再说。”
决定转变的太快,苏檀一时没反应过来,仿佛前一秒,他还如同情郎般同她耳鬓厮磨,下一秒,却弃她如玩物,随用随取。
外面的暴雨已歇,变成了蒙蒙细雨。
苏檀手持骨伞,隔着微弱的雨帘,和马车内的萧时宴四目相对。
他的笑意收敛,面上的漫不经心也已不在,恢复了一贯的冷冽。
那目光太过锐利,让苏檀感觉到无所适从,更是牢记在心底,叮嘱自己,绝不能忘。
—
永昌侯府。
正厅内熙熙攘攘,虽是人多,但并不见窃窃私语声,可见家教威严。
主位之上是一年近五十的老妇,梳着的圆髻上,头油抹的锃光发亮,簪着琳琅发钗,身着对襟织锦袄,握着精致的手炉靠在背后的绣花迎枕上,阖眼假寐。
此老妇就是侯府老夫人,苏丁氏。
坐在下首的,分别是二房三房的人,子嗣众多,竟差不多快将厅堂站满了。
又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老夫人未发话,下座的晚辈们谁都不敢张口,不知是哪房的小姑娘终于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子沉寂被打破,众人才渐渐开始交头接耳。
毕竟一厅人都是被老夫人叫了过来,说是等着迎大房的嫡长孙回府,不料从申时候到天黑,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苏老夫人睁开眸子,还未开口,便看到门房处远远走来一人,众人俱都巴巴瞧过去。
待走近了些,才看到是老夫人身边的李婆子。
李婆子身量臃肿,此刻满脸是汗,浑身也被雪水沁湿,看着着实狼狈不堪。
苏老夫人讶异,忙问:“这是发生何事?公子呢?”
来不及擦汗,李婆子喘了口气,这才道:
“老夫人,公子在城门口处与侍卫发生口角,又恰巧碰到东厂的人,被他们带走了,奴婢是自己走回来的。”
“什么?”
此话一出,犹如在厅中炸开了锅,众人皆是面色一变,议论纷纷。
东厂那些都是嗜杀成性的一群人,这被带走了还有活路在吗?
待李婆子缓了会儿后,又将事情前后经过一一道了出来,包括苏檀如何替那美人出头,得罪侍卫,以及东厂的人赶来,将侍卫杀了,后来锦衣卫又将公子马车拉走了等等。
二夫人面色不忿,阴阳怪气道:
“到底是乡下长大的,见了美人就挪不开眼,没点儿本事倒净想着替人出头!”
而三夫人则是淡淡开口:“东厂是何人?知晓公子是咱永昌侯府的,还是带走了,怕不是另有所图。”
苏老夫人拍了下桌几,嗓音拔高吼了一句:
“好了!少说几句。”
这时,门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老夫人!东厂的锦衣卫朝着咱们府中来了!”
汴京谁人不惧锦衣卫?更别论上门来了,厅内的众人大骇,年纪小的姑娘们甚至纷纷哭了起来,仿佛下一秒锦衣卫就要进府索命一般。
“来了几人?慢些说。”
苏老夫人还算镇定,再次问那门房。
门房也是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利索了:“来了一队,人数瞧不真实。”
“完了!那些杀人你不眨眼的魔头来干什么?”二夫人眼疾嘴更快,嗓音都拔高了几度。
话音刚落,便从门外传来一道清润笑声:“什么魔头?若叫让大人们听到,可就不好了。”
众人纷纷朝着那笑声望去,只见一披着锦白大氅的郎君迎面而来,风姿俊逸,脚步轻快。
生的面白如玉,目似繁星,清澈的眼眸闪着亮光,舒眉浅笑着,如明月入怀,直进人的心底。
身旁有一婢女提灯,更照的那面容惊艳三分。
厅内众人正在疑惑这是何人时,李婆子忽然惊呼一声,道出了她的身份:
“公子!您回来了!”
这竟就是永昌侯府的嫡长孙,苏檀。
二夫人噌的起身,走近几步盯着她瞧了几眼,三夫人依旧没回过神,拿帕掩嘴十分吃惊,苏老夫人则是眯了眯眼,目光紧锁着她。
苏檀站在厅中,任由四方的眼神打量,坦然回望。
眼下当真算得上是恍若隔世,这永昌侯府,她又回来了。
再与这些昔日的故人相逢,她心下是惊涛骇浪,而面上却是神色自若,瞧不出半点破绽。
苏老夫人缓慢站起身,走过来握住她的双手,一脸慈爱道:
“我的孙儿,如今长得这般高了。”
苏檀亦是微微一笑,颔首道:“托祖母照拂,孙儿这些年日子安好。”
是啊,若不是眼前这老妖婆,自己怎会在乡下受了几十年的苦楚,能安然无恙长大,怕不是让她失望了。
凝神打量了她好一会儿,苏老夫人这才拉着她入座,若无其事地将话头扯到了入城一事上:
“入城时发生了何事?可是东厂那边的人送你回府的?”
“不错,”苏檀面上挂起一抹甜腻的笑意,乍一看,竟似那天真烂漫的稚童,甚至还起身挥了挥身上的大氅,道:
“督主听闻我是永昌侯府嫡长孙,又见我衣衫不整,特意赐了这身大氅呢!怎么样祖母,瞧着是不是华贵极了!”
苏丁氏霸占了侯府家产,连带着庶子庶女们的日子都奢靡至极,饶是如此,却也没见过由千金难求的天蚕丝织就的衣裳。
一时间,屋内众人面色斑斓,各怀心思。
二夫人面上划过嫉色,仍是心口不一地嗤笑道:
“不过就是一件大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宝贝呢!我屋里头好物多的是,改明儿你也去挑一件,权当二伯母给你的见面礼了。”
捻酸高傲的语气让苏老夫人眉头一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但苏檀恍若不在意,拢着大氅嗫嚅道:“谢过二伯母,可我还是喜欢身上的。”
这时,只见那廊下门帘被掀起,一个小厮像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踢飞了进来,砸到厅中地上,闷哼了两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气绝而亡。
厅内大多是女眷,哪里见过这幅血腥场景,顿时尖叫声一片,纷纷抱头躲避,吓得花容失色。
紧接着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数十个锦衣卫鱼贯而入,在门前列成两排。
那阵仗,惊的苏老夫人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差点儿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