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埋葬之人
“礁石上，为什么坐着一个孩子？”
海风夹着浪花攀上船只上少女的指尖，在她带着薄茧的指腹上划出一道细小的口子来。
“是什么？杀了就是了。”站在她身后的人架起他的弓箭，瞄向了那如珍珠般的孩子头上。这位老练的队长，
“等等，老潘。”
年少的弥七站在甲板上，将对方手里的弓箭压下来，神色凝重地看着那个缩在石头上的小孩。
换作平时，潘鸣或许还会听对方一句劝， 但他们在十分钟前刚因为团队配合的问题吵过架，此时正想在对方面前表现一通，选择避开了对方的管制，一箭出弦，直直中了那个小女孩的眉心。
那珍珠般的孩子口中发出一道诡异的嘶吼和笑声后居然在石头上崩裂开来，散出人类内脏，粘在了石壁上。
海水拍打在礁石上，将那乌黑的血液卷入口中。
远处像是有人在吹着哨子，弥七回头看去，才发现远处奔来的大浪。
它们卷走了他们的几个队友，将他们死死按在了船只上，眼睁睁看着队友被黑影拖入海水之中，再无声响。
潘鸣的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出两只，一支将他的腿紧紧钉在甲板之上，只留了最后那截带着羽毛的露在外头。
而另外一支则擦过他的眉心钉在他的耳边。
“是我触怒了那个怪物吗？”
弥七扶着栏杆踉跄着站起来，看着双眼无神的潘鸣，一时无法说出什么来。
她和他一样，脑子里乱麻如同浆糊。弥七喊了两声那几个坠入海里的队友名字，得来的只是一片海水拍在船只身上的声音。
就在此时，尽头的阳光去而复返，照得眼前波光粼粼，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在这里死去一两个人对海来说，似乎只是一场玩闹，一切来的如此快，去的也那么快。
她望着水面，胸口涌上前所未有的郁气。
正如此时。
操蛋的世界，真是不给人一条活路。
潘鸣被困在了那场海啸中。
而弥七，也一直在其中徘徊。
“非得全死了，你才甘心吗？！”
她用力挥出一刀来，恍惚之间又看见了那个皮肤白如珍珠的女孩站在她的面前对她咧嘴笑了起来。
弥七看不清她的面容，心下一震，周而复始，她再次杀死了对方。
人有无穷梦，她被冢蝶困在那场梦中许久，最后还是和潘鸣做了同一个决定。
他没做错，这个女孩不死，死的便会是他们所有人。
温热的血液溅落在她的脸上，那只触手如同触电般开始扭曲了起来。
“副塔！”
苏锦乐大声喊了一声对方，引来对方的一阵无奈，“都说现在不是了，怎么还改不过来……”
她的话似乎还未说完，可惜下一秒便被血液堵在了喉咙里。
“……”
那个女孩手里掐着沾血的贝壳，弥七捂住自己腹部溢出的血液，愣怔地看着手上黑红色的色彩。
“原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噩梦……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已经化成血水的女孩自然不会回答她，那道被划出的伤口，却越滚越大，如同当初女孩的器官在礁石散开，她倒在了地上，与那血泊融在了一起，滑入了海中。
那只触手也消失在了海面之上。
天边升起了一轮太阳，天空像是被融化开，纯粹的雨水滴落在地面，打散地上的猩红。
天上那几只所谓的冢蝶早就连同那些红色精神力没了踪迹。
“发生什么了？”
闻良冬轻轻按着苏锦乐的手臂，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逐渐变得有些清明，他随着苏锦乐的视角看去弥七。
那位英气逼人的哨兵倒在了一片不知是谁的血泊之中，一只身形如婴儿般大小的独脚鸟被她手臂压着，身上有一道长长散着淡绿色精神力伤疤。
“……”
闻良冬有些呆愣地看着她，又看向周围满地都是的尸体，呼吸也懈怠了一分。好在有一只手一直拉着他，闻良冬才不至于想逃避开这个画面。
可不同于上次那些尸骨，他的情绪就定格在了这一刻，便不再有波动。
闻良冬看了一眼苏锦乐，将这点异常归纳给对方为他疏导的原因。
“还有人活着！”
远处传来一阵忙动的声音。
苏锦乐和他被人架起，送进了医院的病床里。
沉在海里的那一群人死了一大半，弥七以一人之力救了自己小队里的其他人，除了她自己，其他四个除了精神景图有点损伤以外，并没有其他大碍。
也是在为烈士们立完石碑之后，闻良冬从其他小队，也就是逐焰那伙人口中得知，这次的活动总部明明应该派精英哨兵过来，
而不是他们这群啥也不懂还没从培训时间里挣扎出来的小白的原因。
上层人珍惜人才，不爱庸才，未知的物种派给老一辈的当做最后一个任务和新一代较为平庸的年轻人的淘汰比赛。
进化为哨兵，却没有脱颖而出的能力和自知，就应该被淘汰，用多出来的资源去培养新的人才。
而那些死去哨兵的家长，也为此对白塔失了价值。
如果家中没有新生儿，最后一笔补贴便是白塔最后的仁慈。
残酷又现实。
闻良冬平静听完逐焰的话，觉得荒诞可笑的同时，对这个吃人的世界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他的平静并不是浮于表面，而是发自心底的无动于衷。
“……”
“他们这群人，吃人不吐骨头，这次要不是有弥七老师……我……”
逐焰的哀叹声在他的耳边响着，闻良冬张了张嘴巴，缓缓吐出一口气，那复杂的思绪就像被掀翻的水盆，又重新出现在他的意识之中。
他轻轻应了一声对方，在刻着弥七和潘鸣的石碑旁留下了自己亲手折的一株白色的纸花。
苏锦乐默不作声跟在他的身后，眼眶带着红，一副刚刚哭过的模样。
那积攒的无力感压得闻良冬喘不上气，他此时也没别的想法，借着对方的肩膀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对方也没有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