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舞姬
偌大的厅殿、明亮的水晶吊灯和安然静坐的客人，一幅鲜活的宫廷油画应景而生。
“伊瑞小姐，我来了！”
言思始终觉得，来者是客，让客人独自在外面久等总归不礼貌。
然而实际上，她在这里才是客人。
一出寝殿，她就小跑到矮桌前，先给伊瑞倒了一杯花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花香沁人，温度正好。
“不好意思，久等了，喝些茶水吧。”
“谢谢。”
伊瑞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
而小人类是真渴了，也不用讲什么礼节，直接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满了一杯。
能和一位气质绝佳的、美丽的小姐短暂相处，让人如临春风。
“伊瑞小姐，先前我在市林里就听说过你了！我见到书屋里有你和王子的书，还在街市上看了关于你们的木偶戏。”
“是吗？”
伊瑞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嘴角浅淡的笑意依旧，淡淡道:
“那，书里的人和控线师手下的木偶扮得可还像我吗？”
言思歪着脑袋忖量了片刻，依照自己的感受如实回道:
“书我没看，只听了一段木偶戏。我觉得外形还好，可神态不像你。控线师还不能把木偶演得和你一样落落大方、亭亭玉立。”
眼帘微阖，长睫垂落，舞姬精致的面容上好似流露出了少许哀婉。
“我已很长时间没有出宫廷了，也不知道大家是如何看待我、描述我的。”
“大家是喜欢你的，他们都称颂你和王子的爱情故事……你能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大部分人都会对一些八卦、花边之类的信息感兴趣，尤其是，当新闻主角是自己能接触到的人之时。
言思满怀期待地看着她，已经准备好要听一段美丽的童话故事了。
“奈尔斯殿下……在宴会上遇到我、留下我，一直以来对我挺好的。不过，我与言思小姐……还是不一样。”
这话的语调太过平淡，以至于气氛都有些凝结。
小人类就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对方好像不大想认真回答。也难怪，毕竟她们还不熟，贸然问这个有些私密的问题确实奇怪。
于是，她连忙岔开话题道:
“抱歉，是我好奇心太重了、冒犯了，不方便的话就不说了。对了，伊瑞小姐，你跳舞很好看，美不胜收！”
这个表现很像是在“力挽狂澜”，惹得伊瑞掩嘴轻笑。顺着话题，她接了下去:
“多谢青睐。想来，言思小姐的舞姿一定也是赏心悦目的，愿意与我跳一支舞吗？”
她从椅上起身，走近小人类身前，递出手以示邀约。
一时间，言思不知道该不该搭手，游移不定道:
“愿意的。但……我其实不会跳舞。”
正当她还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回应时，伊瑞牵起了她的手，替她做出了决定。
“没关系，我教你。交谊舞灵活自由，种类很多，我教你宫廷常跳的那一支，可以吗？”
“……好。”
掌心相触，十指交叠，一瓣花牵引着另一瓣花来到舞池中央。
伊瑞扶着小人类的腰，将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肩上。
她是站男位，小人类跳女位，由于她穿着高底高跟的鞋子，再加上小人类身形也纤细，因而这个姿势和站位并不别扭。
“一直把手搭在我肩上就好……我们慢慢来，右脚退一步，再是左脚退一步，右脚并步……”
舞步不算难，“老师”教得好，言思“上课”也非常专注，不一会儿她就可以跳得有模有样了。
宽敞洁净的地面，白亮如昼的灯光，金碧辉映。她们正踏出一个接一个富有节奏感的舞步，像优雅的天鹅在湖心嬉戏，连影子都摇曳生姿。
渐入佳境的小人类一边迈着舞步，一边由衷地赞叹道:
“伊瑞小姐，你跳舞的时候在闪闪发光……我现在就觉得，你在发光。”
她巧笑嫣然，步伐轻快、语调也轻快:
“我生下来就在混血堆里，但因为相貌，大公主选了我走当奴婢，教我舞艺。后来，在宴会上，奈尔斯殿下认可我，就留我在他身边做他的舞伴，有时也让我在重要的宴席上献舞。在宫廷里，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啊——”
她说得专心，小人类听得专注，一个不留神慢了拍子，两脚相绊，二人齐齐向地面倒去。
“砰——”
地板对突如其来的重量发出了沉闷的控诉。
等回过神来，小人类就发现自己趴伏在伊瑞身上。好在，她的四肢支撑着地板，没有压着对方。
她急忙就要起来，可一动腿才发觉，膝关节不听使唤地发软，同时还伴随着似有似无的抽痛感。
许是在宫廷里受到的礼教太严格，伊瑞对这个意外状况并没有做出过大的表情或突兀的动作，她从容地观察着小人类的反应。
“伊瑞小姐，你怎么样，我有没有压到你？”
尽管她的膝盖伤到了，言思还是先询问了对方的情况。她声音有些许颤抖，只是不仔细听的话倒也听不出来。
“我没事，你还好吗？”
“我……有些站不起来。”
小人类紧紧蹙着眉头，刚刚瘫软的膝盖处开始显露出疼痛感，在眼角催发出少量的生理性眼泪，她心里暗暗懊恼:
人家穿着高跟鞋跳舞都没事，自己倒是笨手笨脚地跳错，而且，就磕了一下腿都直不起来了。
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伊瑞立即扶着她的腰，稳当地护着先她坐在了身旁的地面上，察看了一下她的伤势:
膝盖处皮肤只擦破了些，而内里的瘀肿范围却很大，膝盖与地面的整个接触面上都覆盖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稍作缓和后，伊瑞扶着她坐回长椅上，自己则是蹲在她腿边，神色里满是歉意。
“抱歉，若不是我要拉你跳舞，你也不会受伤了。”
“不，没事的，我已经不疼了。本来也是我自己要学的，过程里摔倒了也是再正常不过，不要自责。”
言思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背，拉她起身，接着道:
“伊瑞小姐能跳舞跳得那么好，可以想到，你练习时吃过的苦、受过的伤肯定要比我多得多，我很钦佩你。我这点儿小磕小碰实在不算什么。”
她知道，舞台上的光芒万丈靠的是舞台下的汗与泪浇灌。
而被排挤的人种要服众、要证明自己、要力排众议，付出的就不止汗与泪了，还要燃烧自己的意志和生命。
“谢谢你，言思小姐……我去为你拿些创药来吧。”
“好。”
伊瑞匆匆出门，不多时就带回来了药水和药膏，手法温柔地为小人类处理了伤口。
收好药品后，她轻声道:
“我扶你回寝殿休息吧。”
水也喝了，舞也跳了，伤口也包扎了，小人类是时候休息了。甚至说，她早就该休息了。
“那你呢？你和我一起到寝殿休息吗？”
“我不了，我在这里等到萨麦尔少主回来就会离开。”
可这让言思有些难做——把伊瑞小姐一个人留在大厅……然后自己去寝殿睡觉吗？
“放心，我不会做别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瑞小姐。”
很明显对方是误会了，她连忙解释道:
“只是，你一人在外面，而我却去睡觉了，我觉得不好……要不，你和我一同去寝殿睡觉、或者我和你一同留在这里……”
她想，既然萨麦尔能让她留在这里的话，应该不是坏人了。
“不用了，我留在这里。”
伊瑞拒绝了她的好意，伸手去捞小人类的胳膊，把她了搀扶起来。
“可是留你一个女孩子晚上——”
她眼底眉梢的笑意浓醇了几分。
“我有我的职责，不是吗？……言思小姐是不能与我一样的，我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