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牢笼
阮洛说话的时候拽着傅瑜的袖子,声音软绵绵的。
傅瑜就夸奖阮洛:“怎么这么聪明?”
阮洛挨了夸,耳根有些泛红。
以他的性子,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夸奖,往往只会说声“还好”。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根筋突然之间天赋异禀起来,他说道:“可能是传染的吧~”
“嗯?”
阮洛手指头捻着傅瑜的衣袖:“智商很高的,的老公,把我永久标记了,他聪明的基因可能传给了我。”
“……”
傅瑜很少有没忍住笑出声来的时候。
他低头端详阮洛片刻,阮洛有些害臊:“两个人贩子还在楼上绑着,别,别看我了,他们不会跑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阮洛的错觉,阮洛觉得,傅瑜换好衣服上楼的时候,也一直在笑他。
阮洛睫毛乱颤,在楼梯上了一半的时候,有点揣测到傅瑜在笑什么了——
基因不能这么传。
傅瑜难道在笑他没文化?
他心里是不是在说:就这……还大学生呢。
傅瑜用破抹布塞进两个人贩子的嘴,又用两个大麻袋,把他们套进去扎起来。
阮洛终于忍不住哼哼唧唧地问:“你刚才是不是笑话我了。”
傅瑜低头:“没有。”
傅瑜说话的时候,手上也没有闲着。
他忙东忙西,穿了水手外套还不够,还给自己系了粗麻腰带,靴子上还用布条绑了两把一长一短的匕/首。
阮洛全程跟屁虫一样,在傅瑜身后亦步亦趋。
等傅瑜终于穿戴完毕,阮洛就仰着脸,张着嘴巴呆呆地凝望着和平时气质截然不同的傅瑜——
平时他大多时候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看上去禁欲、商务。
唯一没变的是,那股让人腿软的压迫力。
傅瑜低头朝阮洛看过来的时候,发现阮洛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颊带着些粉潮。
傅瑜以为是刚才的答案没让阮洛满意,于是耐心地俯下身子,牵住阮洛的手,在他指尖深深吻了两秒:“真没笑话。太喜欢洛洛,才笑的。”
游轮是半自动,到岛屿一定范围的时候,船长启动过泊岸系统,不然也不会放心地丢下中控,跑上一楼。
傅瑜不懂这种类型游轮的中控,只是在风向变动游轮停滞的时候,下到中控台看了会儿,点了几l个认为合适的选项,其他的仍然按照先前船长的预设,没有动过。
所以大约在夜间十点的时候,游轮就循着系统雷达,朝黑漆漆的码头上停泊了。
游轮完全停泊在码头上时,码头上有值夜班的人甩了钩子主动勾船,颇有点霸王码头的意味。
倒是让傅瑜省了心。
阮洛身上披着傅瑜的大衣,和傅瑜站在一层的船舷处往码头上看。
码头很空旷,除却两三个值
夜班的人(),周边简直像个荒地。
稀稀拉拉地扔着些大小不一的废弃集装箱。
有的集装箱里点着萤火一样的煤油灯()_[((),能看见里边有幢幢人影。
有的集装箱直接废弃,黑咕隆咚。
船靠稳的时候,岛上一阵一阵凉风袭来,阮洛很小幅度地打了喷嚏。
傅瑜低头紧了紧他的衣衫:“待会儿不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说话。记住了么?”
“记住了。”阮洛说着,挺了挺腰杆,仿佛站直一点就不会给傅瑜掉链子。
然后他听到傅瑜用气音忍不住失笑,下一秒,他冰凉的手被傅瑜温烫的手心包裹住:“也不需要这么严肃,不是什么大事。”
后来,阮洛就知道傅瑜说的“不需要这么严肃”是什么意思了。
他原本以为,卖人的场所得是什么山洞、地下室……至少也是见不得光的地方。
哪知道他们甚至不需要送货,塞壬岛上就有人前来接应了——
接应的人,就是码头上钩船的三个“值夜班的”。
阮洛这才知道,这种小破地方,怎么可能有人专门在那么小的码头上值夜班?
这码头就是为了黑船而建立的,平时没生意的时候连个鸟都不会来。
这是生意来了,两方老板派出的手下们,才会在这儿接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钱,会先交30的首款,三个接头人会把“货”带走验收,按照卖方在暗网或线上预提交的资料,核对检查他们的身体、年纪、重新评定估值。
如果确认无误,第一天会支付原定的尾款。
但倘若出了问题,尾款有可能不会付全,会打个对折。
对方接头人跟傅瑜这位卖方“船长接头人”沟通,用的仍然是小众外国语,不知是不是傅瑜的这门外语讲的地道,对方也并未起疑。
阮洛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就乖乖地跟在傅瑜身后不说话。
那三人把麻包袋里的两人推上手推车的时候,交给傅瑜一张卡片,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说完,还伸手指了指阮洛。
那眼神很猥琐,透着股不怀好意。
傅瑜只是唇角淡淡勾了勾,用略带冷沉的声音说了句什么,两个接头人就耸了耸肩,推着人离开。
而剩下的一个接头人,却从腿上掏出把步/枪。
阮洛眼神一缩,傅瑜捏了捏阮洛的手,道:“不怕,只是请我们到基地外围过一夜。”
傅瑜朝他眨眨眼:“不会有事的。”
说着,就揽住阮洛的腰,带着他跟随扛/枪的接头人下船。
阮洛有些紧张:“为什么拔/枪呢。”
傅瑜就笑了:“他有我也有。”
阮洛小声又道:“刚才他们指我的时候,说了什么?”
傅瑜捏了捏阮洛的手:“说你一看就很值钱,问我卖不卖你。”
“你怎么说?”
() “我说,再穷不能卖内人。”
阮洛被傅瑜攥着的手指,不知为何像是触电一般,蜷缩了一下。就被傅瑜握的更紧了。
塞壬岛上夜色深浓。
离开码头灯塔上那点熹微的灯后,越走灌木越茂密,视线也越黑。
那扛着□□的接头人,头上戴着的探照灯,在这种浓黑的夜色里照不亮多少地方,就像一只萤火虫。
周围有很多蛇虫的窸窣和鸣叫声。
在一个灌木林边阮洛被蹿地的老鼠吓的跳起来时,傅瑜一下子抱起阮洛:“不怕,抱着你。”
阮洛把脸埋在傅瑜的怀里,大口呼吸着傅瑜的信息素:“我们这么走……那个接头人,会有意见么?”
“不会。我们可是‘船民’。岛上的‘货物’全靠海岸上的船民们运输,船民们很团结。他们不会苛待送货的船民。他们要带我们去的地方,对‘船民’来说可是顶级福利,是天堂。”
等到了“外围基地”的时候,阮洛简直呆住了——
无尽的铁丝网墙犹如锁链编织的长城,从眼前蜿蜒蔓延到看不见的地尽头。
铁丝网内,纵横分布着各种烂尾楼风格的建筑,这些建筑看上去十分粗糙,却装饰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显得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其内人影幢幢,各种交织的音乐震天响。
建筑外的空地上,还能还见□□的、相互缠绕的男女,有的动作幅度又大又癫狂,又的像是磕大了靠着铁丝网仰着脸奄奄一息,手却不安分地在自己身上到处游移。
阮洛没看清,只觉气氛诡异,他起了一身白毛汗,正伸着脖子想要看个清楚,就听傅瑜轻声道:“怪物集结地而已,丑态百出,有碍观瞻。闭上眼,不看他们。”
阮洛喉头滚了滚,乖乖地闭上眼,把脸埋在傅瑜的怀里:“嗯,不看!”
扛着步/枪的接头人,打开了一个区域的铁门,放傅瑜和阮洛进了铁丝网围起的围墙内,跟傅瑜说了句什么。
傅瑜就拿出了那枚小卡片。
接头人用手指弹了弹那枚小卡片,嘻嘻哈哈跟傅瑜又说了句什么,而后朝傅瑜挥了挥手,走出围墙,叮嘱围墙外扛/枪的守卫锁上了铁门。
阮洛看着远去的接头人,松了口气。
但看看周围,狗笼子似的环境,一道墙一道墙隔着许许多多的狗笼子,有些狗笼子里还有那些“有碍观瞻”的人。着实有些吓人。
阮洛紧张地问傅瑜:“这就是……船民的天堂?”
傅瑜把阮洛放在地上,把玩着手里的卡片:“知道卡片背后写的什么么?”
阮洛摇头:“像房卡。但……这儿的房子都好像笼子。接头人虽然不监视我们了,但我们也被关了起来。这房卡,不会是给我们选牢房的吧?”
傅瑜牵住阮洛,转身朝着“牢笼”的内部走去:“算,也不算。持房卡的人,可以挑选一个‘玩物’玩免费玩一夜,凭卡还能免费申请到□□等不算高昂的‘轻食’。这对于涉
及这条产业链的送货船员们来说,简直有致命的吸引力。住这种鬼地方,他们自然愿意。”
说话间,穿过了层层铁丝网,到达了尽头的“烂尾楼”。
烂尾楼不高,一共两层,一楼是全包结构,一楼却只有四面墙。
少了天顶和一面侧墙。
站在楼下,甚至能看见一楼的格局和内容。
阮洛只在楼下远远一看,汗毛就竖起来了。
他没忍住,紧紧攥住了傅瑜牵着他的手指——
他看见一楼动物园似的,排列了十一一个大铁笼子,笼子里歪歪斜斜躺着的……全是人影!
那些人影,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断了腿脚,用手撑着地在狭小的笼子里缓缓蠕动着、垂着脸就着地上的铁盆喝水。
阮洛浑身发抖,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呼吸急促:“他们,他们……”
傅瑜搂住阮洛:“洛洛,不看。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带你离开这个地方,继续闭着眼。”
傅瑜牵着阮洛打开了一楼空落落的房间,没有上一楼挑选“玩物”,但是却到一楼角落的“玩物管理员”那儿,凭卡申请了一小份□□。
下到一楼的时候,阮洛抓住傅瑜的手,仰着脸眼睛闪闪地道:“傅瑜,这个不能碰。”
傅瑜笑说:“不碰。只是收作证物。”
“收作证物?我们出去以后,会拯救楼上那些人么……我刚才,刚才还看见一个孩子。就在最边上,断了一只脚,十一一岁的样子。傅瑜,我好心疼,我们出去以后,报警就会有人抓他们,救出那些受害者么?”
阮洛的眼睛里雾蒙蒙的,说完一颗金豆子滚下来,赶紧伸手去擦。
傅瑜沉静地看了阮洛很久,直到他伸手擦干了阮洛眼角的湿痕,才哑声道:“我会报警,也会提供证物。但……”
但公岛被这些人称作“法外之地”不是没道理的。
这些地方并非不能治理,但治理起来很难,这片土地不属于任何国家的领土,因此也不受制于任何国家的法律。
治理起来太难太难,他们之间的有些人,甚至没有国籍。
要打击这座“垃圾岛”,需要的并非一个国家的力量,牵扯了很多。
一个案件、一份证物……只是增砖添瓦而已。
但傅瑜终究没有忍心对阮洛讲出这些。
他的指腹轻轻在阮洛眼尾摸索,改了口:“但是要粉碎塞壬岛的黑色地带有些难,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光会照彻黑暗的,洛洛。”
从一楼下来后傅瑜就进了一楼的小房间关了门。
阮洛臣服期的劲儿又来了,不知道是历经了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冲击,太需要强化安全感,还是因为在傅瑜身上贴了半天,本能动情了。
傅瑜就箍着阮洛,哄着深吻。
但因为此时环境不对,傅瑜不能松懈,自己咬破了舌尖压抑克制着,只帮阮洛舒/解。
阮洛迷迷糊糊侍/放在傅瑜手里的时候,泪眼唧唧地在傅瑜怀里呓语:“楼上那些被关起来的人,会有人想他们么?”
“会。”
“多可惜呀…我们不是神仙,看见了,却救不了他们。”
“会有那么一天的,洛洛,等我们出去了,我会报案,会积极协助。放心吧。”
阮洛抽着鼻子:“我还看见一个女人,用残缺的胳膊抱着饭盆,像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一样,轻轻抖动着双臂哄它。她一定是想念自己的孩子了。”
“嗯。”
阮洛擦了擦眼:“傅瑜,我的妈妈,她会想念我么?虽然我对她没有印象,但是…有时候我也会想她,想她到底是个深刻样的人呢。”
“洛洛。”
说着说着,阮洛突然喃喃道:“还好。”
“还好什么?”傅瑜轻声问。
“还好我的妈妈是不要我了,才丢下我去寻找更好的生活。还好关在笼子里的那些人里,没有我的妈妈。”
傅瑜愣住了,捧起阮洛的脸,只见阮洛的眼睛已经水雾迷糊了,阮洛喃喃着道:“刚才我不应该那么自私渴望她想念我,我现在又觉得,她不要想起我,好好儿地、勇往直前地过她自己的生活,平平安安,幸幸福福,是最好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