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窦初开
日向翔阳见到森川银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墙角站着，一动不动，手直直抵着墙壁。
“银，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挠挠头，没问对方在干什么。之前森川银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举动，当时他得到的回答是“想看看这里会不会穿模”。
果然，站在墙角的银突然放下手臂，肩膀泄气般松懈下来，说：“果然还是不能穿墙啊。”
她回头，对着日向翔阳露出一个笑容：
“翔阳，我们去看电影吧！”
日光下，她的脸清楚地显现在日向翔阳的视野里，依旧是黑的眼眉、苍白的脸孔，却让日向愣了一下。
他突然发现，只不过是几个月没见，森川银就好像突然变化了。具体说不上来哪里的改变，也许是脸上的轮廓变得清楚、头发好像长长了一些、个子也长高了一点……她看向日向的时候，他心里轻轻一动，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撞了一下。
“银是不是长高了？”
“诶？”女孩歪了一下头，“有吗？我的建模数据变了吗？”
日向对别人的身高还挺敏感的，他肯定道：“银，你一定长高了。”说着抬起手比划了一下，之前两个人差不多高，现在银竟然比日向翔阳还要再高一点。
可恶，上了初中以后他明明也长高了的！是银长得太快了。
森川银看着他的动作，突然上前一步，跨到了日向翔阳面前。
“呜哇——！银、你……”日向被吓了一跳。女孩突然和他离得极近极近，呼吸都要扑到他的脸上。银的呼吸轻轻浅浅，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日向下意识屏气，脸上逐渐染上红色。
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消散在蠕动着的双唇里。
日向翔阳睫毛颤抖着，睁大了浅橙色的眼睛，和森川银无波无澜的清澈瞳孔对视着，一动不敢动，一句话不敢说。
时间和空间好像都凝固住了。
森川银抬起手，慢慢地把一根手指放到了日向翔阳脸上。
戳了一下。
脸颊上的肉被凉凉的触感滑过。
“真的不会穿模啊。”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站开，又提起刚刚的话题。
“一起去看电影吧，翔阳？”
日向这才大出一口气，发现自己屏住呼吸到脑子都有点缺氧，心脏狂跳。
“银……以后不要这样了。”走在街道上，日向的心脏还没平复下来，忍不住对身边的女孩说。
“什么？”她看过来，无知无觉的样子。
“就是……不要突然和别人凑得太近。”
“啊，翔阳讨厌吗？”森川银眨眨眼，“好感度没降低呀。”
日向也不知道怎么说，从前她们在一个房间里一起打游戏、看书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离得很近的时候，可是刚刚那样子，分明就是不一样的。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翔阳在学校里有交到新朋友吗？”见他不回答，森川银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啊、嗯！我在雪之丘加入了排球部，虽然人很少……我还认识了阿泉和幸治，他们也是体育社团的，不过一个打篮球、一个打网球。”说着，日向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银呢，新学校怎么样？”
“还不错，体育馆附近的自动贩卖机，牛奶加的体力值很多。”
“哈、哈哈，果然是银啊。”
“啊，还有影山，说起来，他的好感度现在也很高了。”女孩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
“这样吗……”日向接着她的话，一个想法却突然掠过脑海。
像刚刚的事，银会不会对影山君做呢？
周末的电影院人比平时多一些，她们买了一场喜剧电影的票，挨着的座位。森川银全程看得很认真，日向觉得这个电影很好笑。散场出来后，森川银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日向翔阳去把喝空的可乐杯子扔掉。
“翔阳。”
森川银突然叫了他一声。
日向从走廊后面赶上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不算熟悉、却也不算陌生的身影。
“影山君？”他脱口而出，而对方也真的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啊，还是那种表情，熟悉感一下子回来了。日向抬起下巴回看过去，气势不能输！一股对抗的氛围莫名建立。可恶，他是吃什么长的，为什么同样是初中生，影山君可以这么高？
森川银把怀里的爆米花塞进日向翔阳怀里，然后朝他笑了一下，走向了影山飞雄。
“翔阳，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哦。”
“啊？诶，好的。”日向一顿，抱着一桶空了的爆米花，愣愣点头。
森川银走到影山飞雄身边，抬起手，把一个东西凑在他嘴边。影山下意识咬了一下，一股焦糖的甜味传递给味蕾。是一粒爆米花。
“心情条没加，”女孩右手握拳敲在左掌心，得出结论“下次换个道具。”
影山被迫咽下去，被嘴里扩散开来的甜味弄得浑身不自在，他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吃进去了？！见这个女人真的要打起十二分警惕！
“抱一下？”她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下意识就要张开手臂，影山飞雄手刚抬起来一点，突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强行收回，紧握成拳头，额头上青筋隐约蹦出来。
“抱什么抱，笨蛋，快走了！”影山拉着森川的手臂，注意到周围路人投过来的目光，加快了脚步，感觉自己耳朵越来越烫。“这是公共场合……你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
“想看抱一下你心情会不会变好。”
“不会！快走！！”
“知道了，黑脸山。”
“给我好好叫名字啊！”
“好的，笨蛋山。”
“……”
见这个女人真的要打起十二分警惕！！
“青春真好啊。”一个阿姨感慨着。影山脚步踉跄了一下，背影移动的速度越发加快。
日向翔阳站在电影厅的出口，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
银和影山君的关系真的变得很好呢。
再一次，那种咬到生李子的心情又一次漫上来，积攒着，堆积着，细细密密，啃噬着心脏，持续不断。
日向一个人回了家。
一路上，他恍然若失。
有什么东西，像是泡在水里的大豆发芽那样，顶破一层泡皱的薄膜，终于醒来。
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明白了自己那时候在想什么。
在对着银说“喜欢”的时候、和银在公园静静相处的时候、按照自己和银相处的方法去教她和接近影山君的时候、看着银的时候……
啊，原来自己真正想说的是，如果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我就好了。
明明、是他先认识银的。
暮春之末，初夏之始，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午，在此时此刻，一个人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微风吹拂。情窦初开的少年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他好像喜欢上了自己的青梅竹马，而她，喜欢的是另一个人。
“你在那里干什么啊？走这边！”影山飞雄拉着森川银走出了电影院，立刻放开手，和她隔着一米远。而森川银也不以为意，反而自顾自走着，然后站在了一堵墙面前。
“卡住了。”她露出了苦恼的表情，在墙面前原地踏步。
卡在哪里，明明周围是空的好吧。
影山飞雄一腔吐槽欲无处发泄，见状只好又走过去把她拉出来。因为他知道，森川银真的能在那堵墙面前“卡”一个小时，这种事她绝对做得出来。
影山飞雄：心好累。
她们一起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得知影山的爷爷住院后，森川就提出想要一起和影山飞雄去探望。本来她们约定的地点是森川家门口，而影山去了才发现她在那里给他留了一张字条，上书：即时任务，银想要你到电影院来，快去吧！
生怕他看不到一样，用红色的笔大大地写在一张卡纸上，挂在她家门口的钉子上。
原来那个钉子是用来干这个的啊！
影山觉得自己自从遇到森川，脑细胞都死掉了不少，不是吐槽役也会被硬生生逼成一个吐槽役。
她们在路上给爷爷买了花。看到她们来了，影山爷爷很高兴地坐起来，然而没过一会，又咳嗽着躺了下去。
影山和爷爷说着自己在学校里的事情，说他的队友、遇到的厉害前辈、平时的课业，森川银在旁边时不时附和一句，她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不对的，却频频被影山投来怒瞪。
“排球部的部活还好，训练强度也不算太大。”
“所以影山总是留下来加练，可是没人陪他练呢。”
“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前辈……也是二传手，发球很厉害。”
“是的呢，影山还去向及川前辈请教，结果被拒绝了。”
“课程……我会学好英语的。”
“嗯嗯，影山的上次英语考试进步了呢，考了……唔唔！”森川银的下半张脸突然盖上了一只好看的手。她握着他的手用力扒，影山在爷爷面前不敢太用力，不情不愿地被扒下来。
森川抗议：“干嘛捂我的嘴！”
“你这家伙，给我学会读一点气氛啊！”影山拳头硬了，暴栗向她的头上敲去。
“咳咳、好了，飞雄！”爷爷一声咳嗽，影山飞雄的手也只好停在半空，硬生生收了回来。
“你们关系还是那么好，我就放心了。”爷爷笑起来，“飞雄这孩子，原本我真的会担心他交不到朋友呢。”
哪里看出来关系好的！影山低着头，没说话。
而森川银却自然而然地接道：“我们的关系会一直很好的。”
影山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朝她望过去，却正好对上森川银投过来的目光，两个人对视了。她朝他微微一笑，他一言不发别过头去。
爷爷的身体不能再支撑着陪她们说更多话，两个人才告辞。从医院出来，她们无言地朝前走着，依旧隔着一米的距离。突然森川银停下来，影山飞雄也只好被迫停下来，斜着眼看她：“怎么了？”
森川银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就算没人陪你练排球，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你！”影山的手朝她头上敲，下一秒却被女孩紧紧贴上来，身前多了一份呼吸和温度。
他的手又一次被迫悬停在半空，僵住。
“现在没人了。”她的声音是骨传导传上来的，一直钻进大脑、颅骨，在体内回鸣，震起心脏的共荡。
那只手放了下来。
影山飞雄常常在后悔那一天的事。
“我想抱你。”
为什么会答应她这个荒唐诡异的要求，影山不明白。看似是非常轻易的选择，只要答应，就能完成部长的嘱托、应付麻烦频出的森川银，可是却好像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困境。
她一次次地贴近他的心脏，从来没有人触及过的地方。而他，沉默纵容，无法拒绝。
即使是她脑子不正常，那他呢？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放任她一次又一次靠近？为什么要默许这种“交易”？
是为了排球部得到她天才大脑的指导吗？还是因为……
他自己的私心呢？
呼吸里被掺上淡淡的香味，那是森川银洗发露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影山飞雄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在身边出现。在他的大脑把一切想明白之前，他的身体早就被她驯化、投降。
明明现在不在排球部，也不需要她帮球队做分析，可影山依旧默许了她抱上来。
无数次的拥抱，积攒成他现在复杂涌动的情绪。
“喂，森川？”
“嗯？”
“我现在，对你的好感度，是多少？”
“啊、一直在上涨呢。”
“是多少？”
“70、71、72……”
“笨蛋。”
“什么？”
“我说，你是笨蛋。”
影山重复着，第一次把手放在了森川银背上，用力收回，空落的手终于有了拥有什么的实在感。
他埋进她的头发，呼吸着那片清香，又闷闷地重复了一遍。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