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归来

    找到周言之前，我一直在想象，周言来到这个他最想来到的地方以后，会是什么心情，又会做些什么。再一次遇见我，他会带着笑容还是热泪盈眶，还是说，他想飞快地逃走。

    另一方面，我会是什么反应。是要冲过去给他一巴掌，还是说紧紧地拥抱住他。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因为我还是不太清楚，他在我心中的真正的定位。

    直到再一次看见他，我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因为眼前的他，跟过去相比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我不敢想起这个看起来瘦了不少，满脸胡茬，刘海都快遮住了眼睛的人，会是周言。我颤抖着走上前去，抚摸着他的脸。而他却依旧一言不发。

    我还是没有忍住，给了他一巴掌。一旁看着的tim想上来拦着我，林溪直接拉住了他说:

    “我们回避，让他们自己沟通吧。”说完，他们便走到远处，只剩我和周言站在原地。

    我盯着周言看了很久，他依旧是什么话也没说。最后，还是我开口说道:

    “我这些天，到哪了都发给你看，你却一句话也不回。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来车站等我？”

    说完这句话，我回忆起这两天不争气的自己。的士开过白金汉宫，开过西敏桥，甚至当我到了机场，我都拍下附近的美景给发给他。我不知道，我是该抱怨他让我养成了随手记录美景的习惯，还是心中对他始终念念不忘，我想把我经历的事都告诉他。

    终于，他不再一言不发:

    “因为我也想见你啊。”

    “那我第一次问你的时候呢，我到了伦敦的时候呢，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停下脚步，为什么不能赶紧回来，你忍心看我和林溪不远万里来找你吗？你这样一个人远走高飞，你有考虑过你爸妈的感受吗？他们心里总是在乎你的啊！”

    “够了！不要说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们明明能够好好在一起！不会是今天这样。”

    “所以你就斗气一个人来这个你最想来到的地方吗？你为什么这么幼稚啊。无论是你跟林溪结婚，还是来到这里，你都一点不跟我商量。”

    周言的眼里此刻已经充满了泪水，他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说:

    “我只是再也不想面对他们了。但无论我的人生如何，我都一定要来这里。至于你，我从此就这么错过你了。看到你来找我，我真的好开心，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你真的很孩子气，你以前做项目时候的魄力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到了啊。”

    “做项目是因为工作，是因为责任感。可是面对要早早被安排和林溪结婚，我真的恨透了这些世俗的事情啊，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我想离开。”

    此刻的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继续一味地指责他不负责任，还是抛开已经发生的一切去和他重归于好，我低着头思来想去，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后者

    “那我现在回来了，跟我回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说完，我便紧紧抱住了他。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我说过跟他两清，明明，我过去真的很恨他，他给我的生活带来了新的色彩，转眼又消失不见。他不接受的父母给他的安排，他用这样的方式去抗争，我真的觉得他不是以前的周言，我明明可以放弃这样的他的。为什么，难道我是想把过去的他带回来吗？ 爱情，什么时候成我的必需品了？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我倒不像是个想找他回来的前女友，反而像个妈一样去安慰她。

    当我想不明白的时候，我只能放弃去分个对错。

    周言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住了我，像个孩子一样默默地流着眼泪。我拍着他的背，跟他说:

    “好啦，不哭了，林溪他们都快听见了。大男人总要点面子吧。”

    “我什么时候在意过她了，我又不喜欢她。”

    “可是是她带着我来到这儿的，全程都是她在照顾从没出过国的我，不管你和她的结局如何，你现在都应该好好去谢谢她才对。”

    周言擦干眼泪后，看了一眼远处和tim一起看着自己的林溪，他接受了我的提议，走过去跟林溪说:

    “这些天，真的很谢谢你能照顾任珊，是我的任性，让你们辛苦了。”

    林溪轻叹了一口气说:

    “我这辈子就没想象过你消极处世的样子，可见，任珊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回去好好和周叔沟通吧。至于我就当带任珊来旅游了。你一定要记得对她好。”

    周言点头答应后，我们四人一起走向丁格尔海岸线附近的村落，村里有间民宿，这也是周言这期间所居住的地方。我们把行李放置在周言居住的房间后，一起走向海岸线，也就是《闰年》里男主最后向女主求婚的地方。

    有生以来，我从未想过人生中第一次看海，会是在国外。而且不是在沙滩上，而是在海岸上。我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这种看不到边际的感觉，就像是我对未来的迷茫或遐想。阳光打在周言的身上，他脸上的疲惫感越加明显，而他长长的影子似乎也在告诉我，也许他一直有一些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希望我能够带他从这些阴影中走出来。

    我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同时，我望向了我自己的影子，我发现，无论我走到哪，它就跟我到哪，这是否意味着，所谓的人生阴影，是否本就是在相伴一生的同时，告诉我永远不要踏入其中，或是永远不要再让这片阴影越来越大。

    那如果，这片阴影里，一直有我和他呢？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害怕了？

    起码，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无论是做项目，还是在一起生活，我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就像望着这一望无际的大海一样。生活如果能这般宁静，该有多好。

    我静静地享受着海风从脸颊旁吹过的感觉，直到周言一个响指把我得视线拉回到他的身上。我有些不爽他打断了我的冥想，但看到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心里也终于感受不到什么压力了。他说:

    “珊珊，你在思考什么呢？”

    “思考着，无论未来如何，我都想在你身边陪伴你。也希望你能够一直在。即使事不如愿，我也希望，我们互相能跟彼此倾诉。”

    周言思考着我说的话我的意义，他似乎也明白，我们未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的事情要面对。

    我不再胡思乱想了。说真的，如果现在问我最想做什么。我还是想带他去把胡子剃了头发剪了，除非，他是故意想养长。

    离开之前，我们四人背朝大海，彼此互相用周言的微单留下了很多回忆。我顺便翻了翻他来爱尔兰以后拍的照片，不多，但是有好多张他都用了黑白或是那些比较阴沉的色调，这是否说明他当时的内心世界，既是如此？

    回到民宿带上行李后，我们随即前往火车站准备去都柏林坐飞机前往伦敦。就如同林溪说得那样，周言果然问我想不想在伦敦玩一天再回去。我当然是欣然接受了，更何况从伦敦回暇城的航班也得第二天才起飞。

    因此，在tim和林溪的带领下，我们去了伦敦的很多地方打卡拍照，我也是借此才知道到原来周言也看足球，而伦敦的英超联赛俱乐部最负盛名的当属切尔西、阿森纳和热刺。周言告诉我，国外的足球迷的狂热程度远高于国内，所以我才能在伦敦的大街上看到这么多球迷穿着球衣在街上走着。时间关系，我们仅仅去了斯坦福桥球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仅仅用来举行足球比赛的球场，在国内似乎根本没有几座这种专业球场，几乎全是带跑道的田径场。我渐渐明白了为什么国内有球迷会把来到这些盛名的球队主场称作朝圣之旅了。看着切尔西队的历史介绍，没想到他们1905年就成立了。而我国有职业联赛还得追溯到1989年。也难怪，足球会成为英国人民的信仰之一。

    别说信仰，我都没有什么自己的爱好，跟随着周言，我是不是能渐渐拥有自己的爱好呢。我总觉得，在工作期间或是工作之余随时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的生活才是我自己最想要的。但似乎又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都不得不去把这些想法抛之脑后。我不知道周言是不是这样想的，但是面对感情，他的确走出了常人不敢走出的一步。不知道回到国内，他再一次面对他的父母，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未知挑战。

    但最起码，我得麻烦tim给他找个tony老师把头发给剪了，胡子先不说，刘海这样遮着眼睛实在是太没精神了。因此，tim带我们去了一家离我们不远又是他比较了解的发廊。我们三个人就这么边调侃着他，边看着他的刘海渐渐剪短。周言不喜欢用发蜡啥的打理发型，他觉得那种油头显老，其实我也这么想的，我也不懂为什么那些上了年纪的领导都要在上班时把头发弄得蹭亮，这一点上我很喜欢周言每天洗头这个好习惯，清爽的发型就如同他这个人最初给我的感觉那样一样美好，不像公司里有些开发人员，虽然技术力真的很强，但是在个人生活上好像都不怎么专注。

    周言给我看过他以前高中和大学时候的照片，我发现有一点和我一样，刘海从以前的直刘海，逐渐变成了中分。过去的我，不如现在爱思考，上学时候的我每天就是低头做题，很少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那一片直刘海就如同我的内心一样，遮住额头不愿意露给别人看，久而久之额头上都是个痘痘。考上大学后，面对更加自由的大学生活，我似乎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的生活以及穿着打扮上，不再像过去那样专注学习。因此我改变了发型，让刘海渐渐消失，积极地去面对未来每一天的无限可能。虽然有些事情结局不尽如意吧，但是我依旧得去过好每一天啊。

    所以，我现在在伦敦享受和他这次独特的“国外旅行”，享受着每一刻的同时我心里还是会想在回到国内以后，回到正常的生活后，我们究竟会怎样，我们还会被什么事情束缚着。

    走在大本钟下，看着流逝的时间渐渐来到夜晚，周言对我说：

    “将来有一天，我会真正以旅行的目的带你出去看这个世界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匆匆玩完，匆匆回国。”

    “只要你还在身边就好。”嘴上虽然这么说，那只是因为我不想给他压力，有条件的话，我当然还是想安排一次真正的旅行的，毕竟这一次，基本都是在麻烦林溪。

    当晚就餐的时候，林溪跟我们说了她的想法：

    “任珊，你应该还记得吧，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想和他在一起。其实那不是真实的想法，我得跟你道歉，很久以来，我跟周言都因为彼此认识的太久太久，而把对方当成了亲人。这也是为什么他对我没什么想法吧。这一点哈，我倒觉得他对他爸妈就是这样的，也许是因为太熟了，反而不愿意走得太近。毕竟互相太过了解了。”

    周言听完后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熟知我爸妈在聊天的时候会用什么语气来跟我说教，我不爱听这种语气，我也不能求他们改变，所以自然，最亲近的人成了最不想去靠近的人。至于你，我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你这么多年都是这个听命父母命令的样子。所以，如果余生我跟你在一起，我的生活得多无聊。”

    我不太喜欢周言说的这句话，难道熟悉的人就反而会感到腻吗。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那个让他感觉腻了的那个人。我以为林溪会生气，但她并没有，反而很淡然地说道：

    “是呀，如果不是遵从父母命令去尝试跟你在一起，你以为我看得上你？”

    看来，我当初对林溪表白失败的看法是错的，其实她和周言一样，身上有很多的秘密没来得及让我明白。林溪接着说道：

    “但你要是对珊珊也腻了，你才真的罪该万死。”

    “我没谈过恋爱，所以我会用我的行动去证明我会努力爱她一辈子的。”周言很有信心地说着这句话。我握紧了他的手，因为我也选择，相信时间。无论未来如何，我都想用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他，去陪伴他。

    第二天，林溪没有选择跟我们一起回国，她说：

    “你们回去吧，我想跟tim在英国再玩几天。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我看着她和tim坚定的样子，我明白，这一次林溪想用自己的意愿，去尝试着像周言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

    飞机起飞后，我的这次找人行动正式结束了，希望有朝一日，我还能来到这两个国家，而身边的这个人依然是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