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怒火
“怎么回事？”
我面色一凛。
杨叔没接话，磕了磕烟灰，又很有滋味的咂了一口烟枪，缓缓叹出刺鼻的烟气。
看的人也想去抽一口，尝尝那烟草到底是什么滋味。
“尝尝？”
没想到杨叔还真把烟枪递了过来。
我连忙摆摆手。
“我还未成年，还不能抽烟。”
上辈子我倒是尝过烟味，老师和我一起坐马路边吃大排档的时候递给我过一根烟。
我试着抽了一口，呛的眼泪鼻涕直流，惹的周围人哈哈大笑。
说不上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杨叔把手伸回去，又咂了一口，这次的烟气被从鼻子里喷出。
我追问杨叔。
“这堆脑袋是怎么回事？魔法国的还是武国的？”
杨叔还是没搭腔，眼神很散。
我看着杨叔，杨叔也看着我。
我确信我的目光里没夹杂任何感情，就这么直直的放在杨叔身上，杨叔像是在看我，但目光里却带着点愉悦。
杨叔好像要讲故事，于是我也不说话，坐在杨叔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有一会，杨叔才开口道。
“在战场上那段时间，很枯燥也很累，拼杀结束后就想吃烟解乏，下了战场后，烟戒的很轻松，但总是在一场生死厮杀过后，就想吃上这么一锅。”
杨叔的语气里带着回味。
他将烟灰倒在桌上早已准备好的小碟里后，拍拍手说道。
“那把刀在我床底下，我跟你说说那刀怎么使。”
“完了？”
我有点诧异，还以为杨叔肯定会讲一段长长的故事，没想到这么短就结束了。
“完了，一个该死不死的大叔，能讲什么好故事？”
杨叔说道。
“那至少也该说说这些脑袋是怎么回事吧。”
“不过是一队学院法师而已。”
杨叔不以为然的说道。
这时，我才注意到杨叔血迹斑斑的衣物，和动作不协调的身体。
看来伤的不轻。
但这并不代表着杨叔弱，而是代表着杨叔很强。
四阶源体术就能杀死一堆学院法师，几乎算是同级的情况下，杨叔一对十几重伤胜利。
虽然学院法师不是人人都强。
比如迪泽忒德送死任务，除了我和紊卢之外，其他人都不具备稳赢平常四阶源体术的实力。
一般这种外出执行任务的学院法师小队也是如此，只有两个领队拥有稳赢平常四阶源体术的实力，但其他队员就不好说了。
总的来说，我无法想象杨叔杀掉这些学院法师的方法。
“对了，还有一件事，摆锤镇被毁了。”
杨叔风轻云淡的开口道。
“什么！”
我震惊道。
摆锤镇与点锤镇相邻，就在点锤镇的东北方，也在城墙的保护后。
杨叔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魔法国对点锤镇的袭击是佯攻，虽然兵力很足，声势很大，目的其实是让点锤镇无法增援摆锤镇。”
“至于摆锤镇是怎么毁的，说出来有些搞笑，保护摆锤镇的边防城墙是因为魔法国的斩首战术而毁。”
“城墙破后，摆锤镇遭到了屠杀，虽然三位‘武国之壁’以两位重伤的代价夺回了摆锤镇，但摆锤镇的已经被魔法国毁的没法正常运作了。”
“好狠辣的一招，不求咬下领土，只求摧毁边防，以及削弱边防的供应，让依靠摆锤镇的边防没法快速补给，打击武国经济。”
“啧啧啧。”
杨叔感叹道。
我顿感焦虑。
良久，我开口道。
“杨叔，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杨叔呵呵一笑。
“不多喽，不多喽。”
“你有什么办法都用上吧，要是都能平安，就算是走大运了。”
……
一晚上的巡林，我找到了好几枝齿檞寄生，茎叶花都带的那种。
这玩意平时有这么多来着？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我将檞寄生带给生桃。
生桃以为我真的很想要那只木头小云雀，说什么今天也要把那只小云雀雕出来。
然后，我从早上睡到了天黑。
昼夜颠倒。
睡醒后，我从我的房间里出来，想和杨叔说一声就出发。
没想到生桃就坐在客厅里，点着蜡烛，把玩着雕好的小云雀。
生桃换了个造型，小辫子扎在脑后，光洁的额头与白嫩的脖颈看的清清楚楚。
在我没注意到的时间里，生桃的头发长到可以扎辫子了。
或许是因为生桃大多数时间坐在屋内制药看病，除了手上有老茧之外，皮肤竟然很好。
“怎么扎起辫子了？”
我向生桃问道。
生桃这才注意到我，于是边把小云雀递过来，边开口道。
“哎呀，我都十五岁了，再一副小孩样子可不好。”
也不过十五岁而已，在我原来的世界还差三岁才算成年。
不过这个世界十四岁就算完整劳动力，已经可以结婚。
毕竟大多数人寿命都不长，人口还少，劳动力不足。
“好看吗？不会很奇怪吧？”
生桃攥着脑后的辫子，期待的说道。
“很好看，比以前好看多了，至少有点大人样子了。”
生桃笑意盈盈，看来是夸到点子上了。
“这是我新做的药剂，你教我控火术后我才敢炼制的药剂。”
生桃拿出两个玻璃药瓶放在桌上，金黄色的药液让人担心喝下去会不会一嘴铁锈味。
“药房没着火吗？药师没被烧着吧？”
我担心的开口问道。
生桃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得意的开口说道。
“哼哼，虽然我的控火术还不熟练，但安全又能使用控火术炼制药剂的办法还是被我找到了，只要感觉火大或者火小的时候，用控火术稍微提升或者降低火力，炼制药剂就会变的很轻松。”
生桃满脸写着“快夸我”，毫不掩饰自己昂扬的嘴角。
完全没有刚才问我辫子好不好看的时候，稍微带着的一点点不好意思。
“嗯，生桃，你真是太天才了，脑子太聪明了。”
“天才是形容词吗？怎么感觉有点别扭。”
“那我换一下试试，生桃你真是太聪明了，脑子太天才了。”
“更别扭了，而且夸的也太敷衍了吧。”
生桃泄气道。
“感觉确实有点敷衍，我酝酿酝酿感情。”
我低头很认真的思考道，尝试酝酿感情。
“算了生桃，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夸你的次数太多，你听着已经没感觉了，杨叔呢？让杨叔夸你试试？”
不过几次呼吸之间，我便选择放弃，看来是最近生活太安逸了，假情假意的绝招都不会了。
“对了，杨叔最近去过医师家吗？”
我装作随口一问，向生桃打听杨叔的伤势。
生桃满是疑惑的皱起眉头。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还没注意，今天一整个白天我都没见过杨叔，直到晚上来找你的时候才见到他，结果没说几句话杨叔就出门了，怎么感觉杨叔在故意躲着我似的？”
生桃不仅需要学习制药之类的药师知识，还需要学习看病问诊的医师知识，所以经常需要去老医师家里。
老医师家正好在村里的交通要道上，不管去森林还是下地都要经过老医师家。
老医师颇喜欢坐在家门前，对生桃的指导也顺便在家门前办了。
说不定杨叔确实在故意躲着生桃。
就连我也不知道杨叔的伤势到底什么情况，昨天跟我聊天时身上披着条大袍子，摆明了不想让我看见他身上的伤。
他不跟我们坦白，也总有人知道吧。
“生桃，你明天问问老医师，就问杨叔——”
“行了！不该打听的事别去打听。”
话还没说完，杨叔便推门而入，单手将那把铡刀扛在肩上，脚步倒是很轻快。
“什么不该打听的？”
生桃好奇的问道。
“去去去，别老是究根问底，打听个没完，人还不能有点隐私了。”
刚刚稍带火气的态度从这句话开始急转直下，开玩笑的语气带着些糊弄。
惹得生桃一脸狐疑。
“杨叔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反正没瞒住我。
算了，本来打算让大家都知道杨叔伤到什么情况，让他们知道外面现在有多危险，但现在看来，要是强行把杨叔的伤曝出来，杨叔有可能会跟我撕破脸。
虽然可能性很小很小，但不管结果怎样都会把杨叔弄的不舒服。
慌乱，不清不楚的恐惧，无法抵抗的力量都会引导出不确定因素。
紧要关头大家团结一心才是最重要的。
杨叔扛着铡刀，没着急给我。
“我昨晚讲的你还记得吗，避免戾气冲心的办法？”
我点点头，让身体内的源流涌动，让“间隙游”人卡在准备阶段。
杨叔见状才放心的把铡刀递给我。
我接过铡刀，暴戾的能量进入身体，接着被涌动的源流冲碎，使的它们没法增幅我的身体素质。
“你回来后，先把戾气冲体练了吧。”
“戾气冲体？用戾气锻炼肉体吗？”
“对，这种锻炼方法很危险，需要有人监护。”
我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玩炸了的那天晚上，深感同意。
“海姆要去干什么？出远门吗？”
生桃听到我们说话，下意识问道。
我和杨叔顿时愣住，因为我们都忘了怎么跟生桃解释。
我不断给杨叔眼神，想让杨叔帮忙想办法，杨叔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整的活自己负责。
“抱歉抱歉，我下意识就问了，这两天你们瞒我的事挺多的，我有点心神不宁。”
生桃连忙解释道，样子有些可怜。
我大脑飞速运作，随即开口胡诌道。
“也没什么事，我旅行到村子的路上看到过一片战场，想去那片战场找找夜鬼。”
“夜鬼？”
生桃又听到了没听过的名词。
“夜鬼能用来锻器，哪怕把他们的源流栽到村里战士们的身体里也很有用。”
杨叔开口解释道。
“霍恩海姆手里的铡刀能储存源流，所以我想让他去跑一趟。”
我挑了挑眉。
杨叔既然开口这么骗，就一定会有些根据。
这刀不会真能保存源流吧。
我向杨叔送去个疑惑的眼神，杨叔没给我回应。
“霍恩海姆该走了，我去送送他，生桃回去睡觉去。”
杨叔催促道。
村口，陪我走了一路的杨叔开口道。
“不管是带着生桃继续旅行，还是保护村庄，我都不反对。”
“杨叔，你觉得生桃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带着些冷漠，开口道。
杨叔语塞，不知道怎么开口，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杨叔，你为什么认为，我走时一定会带上若若生桃？我并不需要她的制药技术，以后旅行时也不需要她帮我辨认药材，就这点知识我在魔法国学的就够用。”
唇舌如刀剑，我的话语刺进杨叔耳里。
“要是我现在就走，我更愿意带上小声，小声能晋升四阶源体术，还算个战力，生桃呢？”
“最关键的，生桃有多珍重你们，你会不懂？哪怕真有部队打进村子，我趁乱带走生桃，她也会记恨我一辈子。”
“杨叔算了吧，我死之前村子绝对不会消失，以此为交换，以后别提这个茬了。”
杨叔沉默良久。
“我……不敢赌……”
“我想……既然完不成所有人和我的约定……那至少要保证完成一部分的约定……”
“还没开战就想着输？这要是在军队里，先拿你祭旗。”
“那你说，要怎么赢？”
杨叔惨笑着问道，眼底里是深黑色的绝望。
这还是自情况紧急一来，我第一次将杨叔的眼睛望到底。
“没必要赢，实在不行，我们移居点锤镇不就好了，有你和我在，他们必不敢——”
“你想过村子里的人，移居点锤镇后的生活吗？”
杨叔情绪有些激动，开口打断道。
我瞥视杨叔一眼，想通了些事。
“那也比死了好。”
我平淡的开口道。
“霍恩海姆·茹达斯！”
杨叔咆哮道。
“你觉得村子里的人想要移居点锤镇吗！你觉得村子里的人能契合点锤镇的生活吗！”
我心底里也泛起了火气。
“杨祭！你他妈在狗叫什么！还他妈能契合点锤镇的生活吗？你他妈换个环境不活了？死去？”
“你他妈认为村子是个乌托邦！我他妈能不知道！你他妈就是不想村子变！变成你最讨厌的那个模样！你他妈根本没想过村子里面的人是死是活！你妈的村子里面的人不是就应该是这样那样的！也不是不这样那样就生不如死了！更他妈不是死活由你来定！”
我说一句话就捅杨叔一拳，七八拳下去，杨叔硬是不敢反抗，眼底里竟还泛出些懦弱神情。
我看到杨叔眼底里的懦弱，火气更上一层楼，当场一把推到杨叔。
“杨祭！你妈的以前没敢反抗你那混蛋爹娘！你就他妈指定一辈子窝囊！他妈的现在有实力了好像牛逼了！该窝囊的时候还是一样窝囊！他妈的你不仅窝囊！还天真！”
“你他妈没长大！你他妈还是那个小孩！”
现在来看，杨叔做的很多事能看出点端倪。
虽然这样说很没良心，但从杨叔收留我这件事来看，确实有些天真。
我对着倒在雪地里的杨叔怒吼，指着他的鼻子骂。
我怒火攻心，脑子里没处思考，确实说的过分了，掐着杨叔的痛处骂个不停，一点没给杨叔留脸。
我是真的非常生气。
生气杨叔的脑子这么不会拐弯，要不是谁跟他说过保护好生桃之类的话，他也准备让生桃死在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