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流兵
冬猎进行时。
森林里，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四处观望。
村民们大多在检查武器，少数检查完的人们正在和其他人吹牛逼。
这就是那什么战前宣言吧，以我前世今生的经验来看，事件未开始之前不要太膨胀比较好
森林里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下去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生桃在一旁检查药剂和急救器械，药师太老了，所以这几年冬猎时都是生桃跟随狩猎的人们。
“你昨天晚上没干什么吧？”
杨叔刚刚和村长他们交谈完注意事项，现在站在我旁边，杀气腾腾的问我道。
“什么意思？”
我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问杨叔道。
“我昨天晚上累昏了头，没想到你们两个睡在一个屋子里，你没对生桃干什么吧？”
杨叔好像那女儿被黄毛骗了的中年大叔，一脸凶相的准备向我讨要说法。
我昨天晚上也没干什么，就是因为紧张很晚才睡着，睡着之后又被噩梦骚扰。
我还是没能摆脱噩梦，我越是活的开心，噩梦便来的越是频繁。
“因为生桃太可爱了，我看了生桃半宿的睡相，这算不算干什么？”
我故意向杨叔挑衅道。
杨叔毫不犹豫照我脑袋来了一巴掌。
“我可一没动手动脚，二没做有害于生桃，只是看看她盖着被子的睡相总没什么吧？”
我求生欲拉满，抱着脑袋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杨叔还想给我一巴掌，但抬起又放下好几次后，手还是没落到我头上。
“生桃很好吧。”
杨叔目光落在正忙忙碌碌的生桃身上，叹了口气说道。
“嗯。”
我也看着生桃，点头回答道。
“但你终究只是在村子里暂住的旅人而已。”
“嗯。”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不过嘛，你如果真的想娶她，也不是不行。”
“啊？”
我扭头看向杨叔，发现这家伙满脸奇怪的笑容。
“如果你能一直留在村里，我保管没人能从你手里抢走她。”
杨叔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道，语气很像某个心理医生。
“你看，很多小年轻都对生桃有意思。等到生桃嫁人的时候，虽然年龄差很大，但如果你不在了，那些好儿郎们可不管那么多。”
杨叔指着孙弥那一伙，虽然他们看上去正兴高采烈的吹逼，眼神却时不时的在往生桃身上瞄。
“生桃不是商品。”
我声音带上了一丝杀意，目光仿佛想要扎穿杨叔的眼球直捣他的脑子。
“我以生桃朋友的身份警告你，话别太密。”
我一把拨开杨叔搭在我肩头的手，威胁道。
杨叔呵呵一笑。
“我照顾了你这么久，你觉得自己刚刚对我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火？”
“谁知道，但你既然会读心，那就明白我真的在威胁你吧。”
我望向生桃，生桃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药品上，没发现有三方面的视线在注视她。
“不过，你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娶她吧。”
杨叔平静地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等我离开村子时，把生桃骗走。
我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意。
“杨树啊杨叔，你有没有想过，我真的只是把生桃当作朋友来看。”
“别装了，你这种年纪的小男孩怎么可能不馋美女，说是娶她，也不过是想占有罢了。”
杨叔一副很了解的样子。
好吧，他其实说的也大差不差。
“你就这么不放心把生桃交给其他人？”
我疑惑地问道。
“你很明白这个村子其实很脆弱，现在魔法国与武国的战争愈加激烈，村子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覆灭。”
“那你就光给生桃安排后路？其他人不管不顾了？”
我一句话将杨叔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桃是自由的，纯真的，如果让她自己选择，她肯定希望在村子里当药师和医生，然后在某一天死去，我们无权为她选择她自己的人生。”
“哪怕她会在某天被杀？”
“哪怕她会在某天被杀。”
我与生桃充其量不过是某段旅行结实的朋友，遇到危险能救我肯定会救，但如果她自己选择不被我救，那我也毫无办法。
“我们不是魔族或者其他动物，不应该只顾着交配和繁衍，而无视他人的诉求。你也一样，杨叔，你把生桃视如己出，生物传宗接代的本能想让你强迫生桃，选择她不喜欢的方式活下去，但生桃根本不想离开村子。”
虽然我说的如此冷血，但其实真到那时候，我会做出什么决定，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一番长篇大论，说的杨叔晕头转向。
“你又在说一些我不懂的话了。”
杨叔面带疲惫，叹了口气后微笑道。
“准备好了吗！家人们！”
孙弥兴奋的向周围喊道。
这小子最近在村子里很红，各方面的能力初露锋芒。
嗯，越看越觉得他和生桃般配。
我内心里酸溜溜的想道，大概是生物繁衍的本能在作祟吧。
“哦——”
应答声此起彼伏，声势浩大。
孙弥将弓搭在自己身上，然后高喊道。
“祝我们丰收！”
“哦——”
村长看着孙弥带起来的士气，呵呵直笑。
冬猎开始后，我和杨叔开始在猎场最外围警戒，森林深处时不时的传来村民们的欢呼声，我和杨叔都比较轻松。
这次的警戒主力是杨叔，四阶“幻影骑士团”的侦察能力很强，但凡有魔族靠近猎场外围五公里，杨叔就能发现。
杨叔提着剑，一边和我悠闲的游荡，一边东拉西扯。
现在的森林里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白色，一脚踏进雪地里想拔出来都需要费点力气。
我几次三番想要套出杨叔现在对村子现状的判断，但杨叔嘴非常严，一句相关的话都套不出来。
“杨叔，看他们玩的那么开心，我也想去参加冬猎。”
杨叔听我这么说后，叹了口气道。
“我其实以前也参加过冬猎。”
“好玩吗？”
我连忙追问道。
杨叔目光深邃，好像投向了远方。
“那次冬猎只有我觉得很高兴，其他人都死气沉沉的。”
“为什么？”
“因为我一个人把猎场的猎物狩猎了个差不多，我是高兴了，但其他人就觉得没意思了。自那次之后，每次冬猎我都用警戒的名义不再参加，大家也都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参加冬猎，也没再提起过让我也参加冬猎。”
杨叔一脸悲伤的讲道。
没办法，有时候实力太强也会成为被排挤的原因。
“你不会收敛点吗？我也想在冬猎时逞能啊！”
我向杨叔抗议道。
“我当时年少轻狂，没办法。”
杨叔辩解道。
“你觉得自己还需要在冬猎逞能吗？你平时猎的东西还不够你装的？”
“那不一样，冬猎时可是全村人——”
我刚要发表些言论，杨叔突然一抬手。
我后半句话生生被憋了回去。
杨叔一脸紧张，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环顾四周，除了棕色树干以外就是白色雪地。
“侦察些麻烦东西了？”
我张开建议追踪术式，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紧接着我向杨叔问道。
杨叔面部肌肉直抽。
“很麻烦，东北处有一群人，大约二三十个，都是修习到三阶源体术的人，按照他们时不时改变的前进路径，估计是奔着村里人去的。”
从东北直穿森林，数量二三十人，全部都已修习到三阶源体术，搜寻能力很强，目标直冲人群。
大概率是躲避追兵进入森林的战败流兵，他们现在多半是准备找村民们要点食物。
不过具体怎么要，是掠夺还是客客气气的讨要，那可不好说。
以我在魔法国的亲身经历，身心俱疲急需补给的士兵，往往会仗着自己的武力抢夺平民的食物和财物。
“去看看？”
我向杨叔问道。
“去看看，你对武国不熟，交涉由我来负责。”
杨叔和我加快了脚步。
行走差不多三公里，我和杨叔看到了一片身穿破烂板甲的人群。
他们看上去疲惫不堪，脚步很沉，几乎全靠重心带着他们行进。他们好像连维持面部表情的力气都已经没了，所有人都一脸崩溃的样子，都低着头只顾两脚向前迈。
领头的那个一直着看他怀里的地图，头都不带抬一下。
我和杨叔躲在二三百米之外的树后观察他们。
“怎么办？”
杨叔把手放在了剑柄上，迟疑了一阵，还是又把手从剑柄上拿开。
“接触试试，他们既然能隔近十公里发现村民们，那他们也说不定已经发现我们。”
杨叔把剑背在背上，然后说道。
“我的建议是，把他们在这里全部剿灭，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我低声说道。
“就算杀，也得做点准备，要是不小心放跑一个，让他回去报告他们在森林里就麻烦了，还有也没到飞杀不可的地步。”
“那边的人！出来！”
杨叔话音刚落，远方士兵群毫无征兆的将目光投向这里，并且拔出手中的剑大喊道。
杨叔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然后捧起谄媚的笑容从树后现身。
“兵爷！别介别介！俺是良民睐！”
杨叔嘴里的话带上了不知道哪里的口音，看着很像个见到士兵发怵的普通人。
武国地大物博，天南海北的人都有，比如那群士兵里，就既有红黄白绿黑毛也有东西南北脸。
所以杨叔的口音不会被怀疑，反而会更让人相信他是个普通人。
“还有一个人！叫他出来！”
领头很紧张，气势汹汹的大喊道
我抹了一把脸，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在杨叔的催促下从树后现身。
“兵爷！这是俺儿！和俺一块来滴！”
我朝杨叔身后凑了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威胁。
其实我也不必这么做作，毕竟从外表看我就是个十四岁的小男孩，这群家伙种应该也没有能感受源流的高手。
士兵们看我和杨叔外表上没有什么威胁，便慢慢朝我们走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
领头的继续问话。
“俺们是点锤镇滴冒险家！趁着下唠雪！快点上林子来抓点儿雪狐狸买点钱！兵爷来！恁害饿了吧！俺这来还有点干粮！恁先吃着！”
杨叔赶紧掏出他带的干粮，交给走到他身边的领头。
领头端详了干粮一阵，接着闻了闻，咬了一口尝了尝，然后分给了其他人。
士兵群随即开始疯抢这几块干粮，很快就被抢光，杨叔见状，伸手要我的干粮。
我故意不给，飞速摇头并用手护着我自己的干粮。
“唉——，你这兔崽子这么不听话懑！快！拿出来给兵爷！没看着兵爷害饿了懑！”
杨叔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强行抢走我的干粮，接着满脸谄媚的双手奉上。
我挣扎着想要夺回来，但未成年人理应打不过成年人。
嗨，演的好累，明明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为什么劳累的反而是我们。
“兵爷！俺虽然没有劲也不会那些源体术！但是俺对这林子很熟！要不让俺给恁带路去点锤镇？”
领头想了想，接着问道。
“你们的营地在哪儿？”
“俺哪有么营地嗷！俺就两个人出来打猎而已嗷！”
“我再问一遍，你们营地在哪儿？”
领头的人手中寒光一闪，双刃长剑便架在了杨叔脖子上。
“兵兵兵爷！恁有话好好说嗷！俺真就是两个人出来挣点钱啊！”
杨叔双腿一软，“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话音也颤抖起来。
太拼了，杨叔，为什么要为不认识的人做到这种地步？
“恁想干什么！当兵就会欺负老百姓？！”
我着急忙慌地大喊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剑。
其余士兵见我掏出武器，“町”的一声也都将他们的武器对准了我。
“我们知道这林子里肯定有很多冒险家在狩猎，你在这里狩猎了很多天，总不可能一个冒险家都没见到吧？”
“见见见到睐！兵爷有话好好说！”
领头的将剑用力一压，站到一半的杨叔顿时又跪了下去。
“念你刚才给我和我兄弟那几口吃的，你只要带我们找其他冒险家，我就不杀你。”
杨叔摆摆手，让我把短剑插入剑鞘。
“兵爷，问恁一句，恁是武国的武士嘛。”
领头皱了皱眉，随后说道。
“是又如何。”
杨叔呵呵一笑。
“那我可真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