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夜
收完水稻种下春小麦，等到春小麦冒芽，气温迅速转低，冬天正式到来。
冬猎就快到了。
我看着村里的人们纷纷掏出自家压箱底的，弓箭和长矛之类平时用不到的武器，带着满脸的期盼整天整晚的擦拭，才清楚的知道大家对冬猎到底有多么期盼。
今年粮食收成不错，大家心里都很轻松，冬猎也就不以狩猎食物为主要目的。
劳累了一年的村民们，可以在冬猎的时候抛弃以往的枯燥生活，享受打猎的乐趣。
森林的猎物也很充足，有威胁的魔族也不多，因为哥布林巢穴与各种危险的魔族被清剿了个差不多，这半年里普通动物也大致都繁衍了一茬甚至两茬。
村里一年会有两次冬猎，分为早冬猎和晚冬猎。
早冬猎是在第一场雪后，而晚冬猎是在冬末万物苏醒时。
什么？你问为什么要挑野外动物最艰难的季节冬猎？还又挑万物复苏季节冬猎？难道不会造成滥捕滥杀吗？对环保危害不会很大吗？
拜托，一个村子才多少个人啊？村子就算一年四季都以捕猎为生，整个森林里的生物圈也不会有多少变化。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很快，在十一月中旬左右就将大地铺上一片白绒。
晚上，生桃在杨叔家烤火，冻得全身瑟瑟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帮我。”
生桃身上裹着厚被子，时不时抽动鼻子，一边用水汪汪的眼睛瞪着我一边谴责道。
不要用这几个词谴责我，我心脏太脆弱，会受不了的。
“我可不参加孩子们的雪仗，那不就成欺负孩子了吗？”
傍晚时，村里的孩子热火朝天的在雪地里打雪仗，打得不亦乐乎，甚至连一些尚没到娶媳妇年纪的成年人也加入进来。
生桃攻势猛烈，靠着脸和制药本事勉强维持的稀薄女孩气息，在愈渐疯狂的进击中完全溃散。
于是孩子们对这位地狱来的海拉小姐（古希腊神话的掌管冥界的女神）猛烈抵抗，颇有一种人类军队大战哥斯拉的悲壮感。
我本来是想在旁边吃瓜看戏，反正一会生桃坚持不住肯定会自己逃跑，没想到一群脑袋一热的十八九岁的成年人以为我也要打雪仗，为首的那个突然偷袭，给了我一颗雪球。
“来，试试。”
我仍记得孙弥那异常嚣张的求死宣言。
这小子是村里除我和杨叔以外唯一一个三阶源体术的人。
他说要和我试试。
我说年轻人你不讲武德。
我侧身躲过他随手捡起砸来的雪球，然后凭借我捡起一团雪投枪的手感精准命中他的脑门。
于是，一场源体术修习者们之间的雪仗混战，以我与孙弥的交锋正式拉开帷幕。
当然，在座的诸位虽然百般武艺在身，但打个雪仗不至于用上那一身本事，大家也就单凭修习源体术得来的身体素质混战。
刚开始时，周围人还时不时爆几句粗口，到了后来混战逐渐白热化，所有参战人员都在一边笑的都跟傻子似的一边不断的扔雪球。
当然还少不了抱起雪块蛮牛冲撞的莽夫，和团出巨大雪球当迫击炮的泰坦。
不过大家也不是什么仇人，打雪仗纯粹是想乐呵乐呵，不会干出什么雪球里包石头的缺德事。
孙弥平常就爱开个玩笑，但总是有些不分场合，并且脾气方面有些急躁。
我在这场混战中一直尽量不出风头，时不时的挨几下雪球或者雪块，再被扑到在雪地上。反击的次数控制在既不至于让别人打出真火，也能时不时的活络气氛。
混战白热化不久，我抓紧机会淡出战场，用深渊在杨叔门前铲出一块空地，生起篝火。
青年场的雪仗持续了半个小时，参战人员便一个个如落汤鸡一样缩在篝火旁取暖。
反倒是小孩组气氛火热，生桃相当持久，直到孩子们都没力气，她才抿着发紫的嘴唇，灰溜溜的跑到篝火旁取暖。
但生桃也损伤不小，一直到了日落西山还没缓过劲来，还是杨叔在屋内生好暖炉，才把在篝火旁前胸热后背冷的生桃叫进屋内。
“你要是明天还暖不过身子，那就别参加冬猎了。”
杨叔有些埋怨的从火炉上的锅里盛出两碗白粥，递给我和生桃一人一碗。
生桃吹了吹，小抿了一口白粥，结果还是烫到舌头，像猫一样打了个激灵。
现在水稻收割，麦子的存量已经不多了，剩下那些麦子，得用在年节和年初的节日需要做的节庆食物上，现在大多时候吃大米。
“我明天一定，吭吭，一定没事，今晚吃一点药就够了。”
生桃小心的喝粥，脸上肉眼可见的涨起粉红血色，看来身体正在回温。
“今晚，吭吭，还需要配一点伤寒药，吭吭，估计有些小孩子，明天要感冒了。”
生桃说着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明明是你把人家打感冒了，你反而在得意什么？
杨叔
“你明天不去冬猎也没事，药师会跟着冬猎的队伍，还有一部分村民已经学会最基本的急救。”
“别说这种话啊杨叔！我会感觉自己超级没用的！”
生桃抗议道，杨叔坐在火炉旁的桌子边上不为所动，一勺一勺的吃着自己的白粥。
“呜哇！好甜的粥！”
我也喝了一口粥后，不自觉的惊叫道。
“是吧是吧，虽然杨叔做饭不怎么好吃，但做的麦芽糖可是全村最好吃的。”
生桃也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大概是刚来村里时，粗茶淡饭不怎么和杨叔的口味，所以才会努力学习制麦芽糖，想吃点甜味吧。
杨叔强撑起眼皮和我对视，满脸的疲惫和困意。
冬猎快到的前几天，杨叔勘察了村子附近的大片森林，还用村里制作的醒目标记划出狩猎区，确保村子里的人不会撞上特别危险的魔族。
杨叔目光呆滞的和我对视了一会，突然伸出一个指头。
“还有一件事”
杨叔像某位拿着河豚的法师老头一样说道。
“霍恩海姆，冬猎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巡林，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魔族靠近。”
“我明白。”
生桃反复看了看我和杨叔。
“海姆，你确定不参加冬猎？”
“不参加，我和杨叔负责警戒，每天都在猎魔族，早腻了。”
“也是”
生桃喝着碗里的粥，一边嘟囔道。
冬猎嘛，村民们的活动，就得让村民们自己享受。
要是真需要打猎获取食物，那只有我和杨叔去打猎岂不更好。
我和杨叔不光是因为需要注意危险的魔族，下场后我和杨叔捕猎太快，会搞的其他人没了兴致。
“火炉上有半锅粥，桌上还有剩的米饭和菜，你们饿的话就自己热热吃吧，我先去睡了。”
杨叔喝完自己的粥，站起来对我和生桃说道。
说完，杨叔歪歪扭扭的向自己房间走去，推开房间门时甚至被房门绊了一下。
杨叔回屋后，整个客厅只剩了我与生桃两人。
生桃以风卷残云之势吃掉自己的剩粥，我把玩着勺子欣赏着生桃不拘小节的进食姿态。
说实话，生桃很可爱。
我摩挲着自己手上干农活磨出的茧子，暗自想道。
眼睛很大，曈仁深邃带着点点光亮，像小鹿一样灵动；鼻梁挺拔，撑起整张脸的框架，鼻尖调皮的挑起；嘴唇很粉嫩，谁看了大概都会垂涎欲滴。
茂密的黑发因为难以保养的原因，剪到刚刚及耳的长度，但短发反而将整个女孩活泼的形象衬托的更加耀眼。
脸蛋有点肉，掐起来应该手感很好，我见过杨叔和药师揉过几次，我自己却没那个胆子下手。
生桃虽然算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样绝世美丽，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等到年龄足够，恐怕整个村里的老少都会为她的容颜惊叹。
就算是互联网发达，人群密度极高的上辈子。这种美丽纯净的人，恐怕只有在运气爆棚时不自觉的惊鸿一瞥，才可能在视线的最边缘，察觉到有如此人儿被自己窥视了一眼，想要再观望时便以不见。
现在，这种人竟在我眼前，任我怎么欣赏，也依然会对我微笑。
生桃见我一直在看她，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说道。
“怎么了海姆？我脸上沾米粒了吗？”
我用手指了指自己右唇角。
生桃这才发现自己的左唇角沾了一粒米，接着拾起那粒米塞进嘴里。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有些心虚的收回视线，舀起粥喝了一口道。
生桃看起来体温回暖，她叠好被子放在椅子上，去火炉旁热饭。
“我不会去啊？冬猎前老妈会自己收拾药品，我得在杨叔家住一晚。”
她背对着我说道。
“冬猎前老妈总是不放心我一个人整理药品，我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
“那你住哪儿？”
“往年我都是住在你的房间”
生桃捏着下巴说道，我心里咯噔一声。
晚上，我无奈的在自己房间打好地铺，准备躺下。
生桃躺在我的床上，身上只穿了睡衣，正缩在被子里取暖。
“让我睡地铺不就好了，你把床让给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看着早早躺下，并严严实实裹在被子里生桃，死活没看出她哪里不好意思。
“你睡这里就好，我修炼过源体术，身体比你抗冻。”
要不是生桃强烈要求，我就去睡客厅了。
生桃侧躺在床边，突然掀开被子的一角。
“要不要跟我一起睡？现在刚下完一场雪，夜里会很冷。”
我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算了吧，两个人一床太挤了。”
我楞了好一会神，最后挑了个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回绝，钻进了被子里。
刚下完雪的夜里很宁静，房间内昏暗的看不清四周，月光清晰的标记出床上的少女。
“海姆，你到底是从哪里来。”
安静的房间内，生桃开口道。
“你看，你虽然跟我说了那么多你旅行时的故事，但你好像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家乡。”
生桃翻了个身子，看着我说道。
“难道海姆生下来的时候，就被海姆的老爸老妈挑在肩上，满世界旅行吗？”
面对生桃突兀的问题，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怎么说呢？我的故乡并不是个值得留念的地方，我费了很长时间才从那里逃走。”
我偷瞄了一眼生桃的反应，继续说道。
说实话我并不认为魔法国算是我的故乡，我觉得上辈子的世界才算我的故乡。
虽然那两个地方对我来说都称不上是什么愉快的地方。
“我现在对那个地方的印象，只有强大的暴君和死去的同僚们。”
生桃见我不想回忆，小声的道歉。
“抱歉”
“没事，这些事早就过去了。”
我不敢对生桃说自己亲手杀死过许多同僚，我害怕生桃会讨厌我。
“你肯定不会一辈子待在村里吧，你总有一天会走的。”
生桃没来由的说道。
“一辈子待在村子里不也挺好的？”
我虽然嘴上说想一直留在村子里，但心里没什么底。
“不如生桃跟我一起去旅行，外面的世界还是自己看到才有意思。”
我承认自己是带着私心提出这个建议。
旅行并不像我说的那么美好，这个世界又不是rpg游戏。
吃喝拉撒刮风下雨三灾六病强盗兵匪，这些都需要考虑到。
最关键的是，自己一个人旅行很孤独。
“那可不行，我要是跟着你走，村子里就没有药师和医生了。”
生桃一口回绝道。
意料之中。
“不过如果等个二十几年，说不定我们就能一起旅行了。”
生桃断断续续的说道。
我看着生桃自顾自开心的样子，她的眼睛里好像装满了星星。
“等到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教会他药师和医生该会的知识，那时，我就摆脱药师和医生的责任，放心跟你走咯。”
生桃的想法很天真。
我嘴角轻轻上扬。
“那我就在村子里等个二十几年，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生桃像达成了某个目的一样兴奋起来。
“那旅行开始的第一站，就选西边的那个大镇子吧！”
“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