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请先生教我
7月初五 宜结婚出行搬家 忌纳畜
今天是白鹭书院一年一度的开园日，田家的马车一早就在秦府候着。白鹭书院向来院规森严，非本院学子不可出入，在院学子家眷每年只今日能进入书院，平日里学子出入需经过书院司礼监同意。
宁如烟听余嬷嬷说田家邀请自己女儿去书院参观，这可是京中贵女圈值得炫耀的事，早早的便送来了衣服首饰，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还吩咐灵儿一定要尽心给小姐打扮。风细语一早便坐在铜镜前由着灵儿梳妆，试了三套衣服六套头饰，她的耐心一点一点被消耗，灵儿还在认真的给她画着时下最流行的妆容。两人紧赶慢赶，赶在巳时出了门。
到达书院后灵儿先下了车，风细语罩着面纱踩着车马凳拾级而下。风细语今日穿着淡紫色软烟罗，随着下马车的动作缓缓在身侧滑动勾勒出少女饱曼妙的曲线，腰间玉兰花形状白玉铃铛撞击发出清脆的铃声，银线滚边织锦腰带束起纤细的腰身，裙摆秀着混银线的白玉兰，玉兰花栩栩如生每走一步便如踏花而来，她白色面纱遮面，低头瞬间露出柔美的侧脸，下巴小巧圆润朱润嫣红似牡丹，看着更加娇美动人。
风细语每走近一步头上耳边的珍珠都在微微的闪着光，田慎站在门口看着今日的秦静茹，只觉得比往日更加灵动妩媚，如仙女踏入凡尘。
一辆豪华的皇家马车从正门口缓缓进入，马车上一名女子透过车窗看到了这一幕，精致娇俏的脸蒙上了一层阴影，她轻叩马车，吩咐车外随行的婢女。
“和田公子说话的是哪家小姐，去打听一下”
车中还有一名男子，这两人正是宁不予和凌霄公主。
进入白鹭书院，风细语才意识到经与书肆的特别只是白鹭书院的万中之一。白鹭书院位于京城西南角，背靠瀛山面朝曲平湖，从山脚到山顶反着白光的亭台楼阁似宝珠遗落在山间，曲曲绕绕的青砖台阶藏于密林深处像一张若隐若现的网将那些亭台楼阁串联起来。
“你不曾跟我说过，白鹭书院是整座瀛山”
“瀛山是我祖辈基业，但白鹭书院也是近百年才扩大到这个规模，请姑娘随我进去慢慢参观”
田馨儿今天并没有跟在田慎身边，两人并肩而行虽然间隔着一人宽的距离，一路上仍是引来了书院学子的侧目。
书院之中没有丫鬟仆妇，学子不应要打理自己的饮食起居还要分担书院的粗活，平日里都是穿着统一的蓝白相间的棉布衫，此时还有学子正在打水扫撒，晒书除尘，还有人牵着驴车拉着肉菜往角落里一处冒着炊烟的地方而去。
“白鹭书院地势宽敞，往来距离较远，为了方便起见山脚处用于会见宾客，饮食洗漱，采购囤物等都在此处，往上山腰处便是学子的起居学习的地方，山顶则是藏书阁、书院司礼监”
“那馨儿住在哪里”
“山顶有一处小院便是田某的家”
“这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田家百年书香世家确实要比京城里那些自诩清流的门第高尚许多”
田慎见过的女子并不少，如此率真敢言的却很少。
凤细语一时失语，脸颊上浮现出红晕，
“是静茹失言了”
“能得小姐赞赏，田某也感到荣光”
两人边聊边走，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经并肩同行，走上狭窄又布满青苔的石阶，目光所及皆是青松白杨，垂柳依依。
雨水不期而至，三人被困在一处凉亭，
“这里是浮心亭，书院学子如果心里有无法平心静气的事，都会在这里坐上一晚就能疏解心中不快”
“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一片这样的竹林”
“姑娘若喜欢，以后便是经常来看看也无妨，我娘生前最爱竹，我爹便为她载了这一片竹林”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
“我娘不喜欢高门大院，父亲便搬离祖宅和她住进这瀛山”
风细语看着眼前茂密青翠的竹林，想起了宁府的那片竹林，也是宁不予成亲那年命人为她栽种的。
“今天静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公子”
“姑娘不必客气，叫我随安就好”
“那公子便叫我静茹吧”
凉亭外风雨交织树叶沙沙作响，两人说完便相视一笑。
灵儿此时伴着风雨睡意上头，依靠着柱子迷迷糊糊打盹，并没有发现两人异样。远处一个身影闪过，消失在树后。
亭中备着茶水，两人喝茶聊天，风细语把自己想要建女子收容所的想法提出来，
“随安，你可有什么想法”
“世间女子千万，能随本心生活的却不多，静茹的想法很好”
田慎是个文人但并不看低商人，他见过走卒贩妇花楼艺伎那些没有家族依仗父兄依靠的女子生活的艰难，秦静茹的想法很好，但长久以往资金肯定不足，所以最重要的收容所的自给自足。
“白鹭书院在城中有一处两进的院子，虽然不大，胜在干净，可借你做收容所，书院每年都会组织义学，若那些女子想要读书识字，我也可以帮忙。不过，静茹可想过那些女子的未来”
“恩，读书识字，女工纺纱，耕田务农，琴棋书画，他们若想学我都愿意帮他们找老师，日后去留都由他们自己”
“授人以渔不如授人以渔，收容所若能有所经营，也是她们日后的靠山”
“就如白鹭书院一般，静茹不妨把收容所经营起来”
营生问题，风细语也考虑过，那些女子在一处养蚕纺纱刺绣制衣或者制作胭脂香料以此维持收容所生计，遮风避雨不被外人欺负就足以。
“曾有个出生世家的女子，也想像男子般出仕拜相为民生尽力，后来他遇到了一位教书先生，那人告诉她虽不能站于高处施政为民发声，但站在此处也能倾尽所能助于世人”
“她便开了女学，不仅教授世家女子，还收纳平民女子，不论身份高低贵贱。”
“为什么我不曾听说过”
“后来，她便意外离世了”
风细语没想到事情的结局如此不好，田慎虽未明说，但隐隐感觉这就是田夫人的故事。
“请先生教我，应该如何做”
她心中暗暗笃定，约定也好遗愿也罢，此时此刻他能求助的只有田慎，他便是她的教书先生。她退后一步，眼神真诚又坚定，弯腰低头叠掌，如男子一般向田慎行礼。
这场风雨突如其来，去的也快，两人并肩而坐面朝竹海，田慎说的每一个字风细语都记在心中不敢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