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林杨刚坐稳，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减速甩到了杨林背上。小车开出去后，杨林似乎回头朝林杨喊了句什么，但隔着两层头盔，林杨并不认为这是人类可以听清的声音。
所以她就没费力去辨认杨林到底说了什么，直接摇了摇头。
杨林见状，直接抓住林杨无处安放的手，放在了自己腰间，还轻轻拍了两下，似乎是让她不要放手。随后她转过头去，专心在这堵得只有小电驴可以穿行的马路上左冲右突，在车辆的夹缝间穿行，向电影院驶去。
林杨虎躯一震。手搭在杨林腰间动都不敢动，只好别扭地转过头，看路边飞驰而过的车辆和大楼，默默记着走过的路。
杨林准备带林杨去看电影，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学校心血来潮，给新生们布置了一堆国庆任务，其中有一个就是国庆看电影，然后写观后感，候选影片中就有假期这几天晚上在体育场放映的国庆贺岁片。
从这段时间新生填写的杂七杂八的调查问卷上来看，杨林认为，林杨这样的死宅，估计连从宿舍到食堂的路都不想走，遑论到“遥远的”体育场。到时候八成又是胡乱编一通，从网上找一点电影梗概看一看，复制粘贴完成一篇洋洋洒洒的2000字观后感。
本着“既然你调查问卷都写得如此诚实那我就成全你的诚实”，杨林决定通过这次还人情让林杨小朋友经受一番“又红又专”的思想洗礼。
但那是下午的活动。
昨天晚上聊天时，杨林就让林杨自己选上午玩的地方，最后在林杨哭诉自己实在不知道成京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后，杨林觉得逗孩子也逗够了，大手一挥，选了离学校不算太远的十三街。
十三街名为“街”，实际上不过是十三条曲曲折折的胡同，且不是平行排列，而是盘枝错节，像一个迷宫一样，又是走着走着就装进了一个死胡同。
这“街”也有宽有窄，宽的能两辆小轿车并行，窄的，有的胖子侧身都不一定能过去。
不过杨林觉得就林杨那小身板，她俩叠着都能过那窄“街”。
在十三街里，林杨竟然忘记了一两个星期心中和杨导一起出来的纠结，一直很兴奋地拿着单反四处拍。她拍照时杨林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偶尔林杨会羞涩地询问杨林愿不愿意让她拍一拍。
直逛到杨林感慨自己果然年少不再，赶不上林杨这充沛的精力，最后拉着林杨找了家茶馆坐下。
茶馆里，林杨一边看自己新拍的照片，一边兴高采烈地问杨林：“杨导，下午我们还在这里多呆呆好不好？这里和我家那边好像。没想到成京这边还有这种小桥流水的地方。”
杨林笑了笑，说：“那可不行，下午才是今天的重头戏呢。”
林杨这才抬起头，满脸期待地问道：“南相城比十三街还好看吗？那我们要不现在就走？”
杨林欲言又止，感觉林杨似乎误解了什么，只好报以一个表意不明的微笑。
“我们先在这吃点东西吧，你稍微体谅一下我这把老骨头，刚出院没多久。”杨林抬手找来了茶馆的小伙计。
酒足饭饱后，杨林就又骑上了她的小电驴，载着林杨向着南相城飞奔而去。
杨林把小电驴停好，拉着被风吹得一脸凌乱的的林杨走进南相城。
走到三楼时，林杨突然站住停了下来，开口道：“杨导，我感觉你骗了我。”
“没有啊，这就是南相城啊。”杨林微笑着回头，然而扬起的嘴角暴露了她得逞的小快乐。然后她拉着林杨又上了一个电梯，补了一句：“带你来看电影嘛，肯定要来大商场啊。”
林杨在后面幽幽地开口道：“我怎么知道‘南相城’是个商场。而且你也没和我说要看电影……”
“现在你知道了。”杨林回过头，居高临下地敲了敲林杨鸭舌帽的前沿。
又上了一层楼，杨林便忍不住开始带入辅导员的角色，关心起新入学的小林同学：
“在学校还过得惯吗？”
“还行。”林杨赌气地不愿多说一个字。
“学校逛完了吗？”杨林不在意地笑笑，伸手拿过林杨挂在脖子上的单反，十分熟捻地翻看照片。
“逛完了。”林杨面对突然被单反带子拉近的距离有点不知所措，像被拿捏住后颈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杨林向前走。
“那可不一定。”杨林露出一个微笑。
“我真的逛完了，说不定比杨导还熟悉学校的边边角角。”林杨认认真真地回答，目光短暂地移开相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不给一点问题之外的答案。
还不是为了找到可以一个人独处的地方。
杨林聊天技能满分，只要对方愿意搭话，哪怕只是“嗯”几声，她都可以营造出一种热烈交流的氛围。杨林毫不在意林杨简短的回答，继续说：“我看你填的高中是国家重点，那我们学校应该有很多你以前高中同学，这个假期倒是可以好好聚一下。以前每年‘十一’假期，就新生们的聚会最多，同一个大学的高中同学聚会啊，高中的学长学姐认识母校的学弟学妹啊，同城的高中同班同学聚会啊，大学新班级的聚餐，各种社团和学生组织的团建——你以前住过校吗？住过校的话应该会比较适应大学宿舍生活。”
“高中住校。”
“那——”杨林回过头，问，“和高中室友的关系怎么样？”
林杨愣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料到杨林会问到高中的事情，抿了抿嘴唇，说：“挺好的。”
杨林看了她一眼，转了个弯走上电梯。
刚才问的她都知道，林杨填写那些调查问卷填的十分认真——十分认真地骚气。所有的主观题，比如什么“对辅导员的期望”“有什么话想对辅导员说”“你所认为的辅导员是什么样的”这类问题，林杨的回答大致都是“导员姐姐可以多关心底层民众需求，例如让本院广大人民群众多亲身感受一下她的盛世美颜，从而提升学习的动力以及参与院校活动的积极性”。
突然，杨林想到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林杨，你名字有什么含义吗？现在‘00后’名字是两个字的人不多了。”
而且还刚好和我的名字反过来。
后面一句话杨林没说，这样就像是硬把两个人标记上了某种联系。
听到这个问题，林杨终于抬起头来，与杨林的目光对上。
其实林杨的眼睛很大，只是一般都不怎么睁开。她的眼睛不是那种典型的双眼皮，而是少见的内双，在眼尾才露出一点痕迹，却刚好与林杨平时一副好像总是没睡醒、眼睛半睁不闭的状态相契合，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自然和散漫。
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视后，林杨别开头笑了，并不因为不常笑而显得僵硬和不自然，从杨林的角度可以看见一点小虎牙。
可林杨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杨导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一整天林杨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第一次询问杨林。
杨林收回目光，摆摆手说：“没什么含义，我爸姓杨，我妈姓林，就算我是个男生也叫这名字。你的呢，不会是你爸爸姓林，你妈妈姓杨吧？”
林杨摇摇头：“我随我姐的名字。”
“你还有个姐姐啊。她叫什么？比你大多少？”杨林顿时来了兴趣，身为独生子女，她从来没有体验过有亲姐妹是什么感觉。
“两个姐姐，大姐姐叫阮格，跟我爸姓，阮籍的阮，大我八岁——”
杨林突然打断问：“是哪个ge？”
“空格的格。”林杨没在意杨林的打断，接着解释道，“还有个叫林洛，洛阳的洛。跟我是双胞胎，我俩随妈妈姓。”林杨一板一眼地就题论题。
“哦，你还是双胞胎！”杨林感到十分新奇，但随即感觉哪里不对，“可你这名儿和她俩的有什么联系？怎么个随法？”
林杨估计也知道常人难以理解自己这名儿怎么就随姐姐了，耐心地解释道：“当时我妈刚怀上时就把名字想好了，但没想到会是双胞胎，后来才发现。直到我出生，他们都只想出一个名字，就是把大姐的‘格’换个偏旁成了‘洛’，但是换成金木水火土里面另外三个偏旁都特别奇怪所以一直搁置着没取。上户口时感觉怎么取名都显得另一个多余，于是就着‘luo’这个音对着取了提手旁的‘扬’，结果人家登记时手滑写成了木字旁的‘杨’。”林杨一摊手，“就这样了。”
杨林：……怎么感觉这听起来不仅多余还添了一层随意。
但她还是打圆场道：“起码你和林洛各随了你们大姐姐的一个左右部分，你看，你随了木字旁，她随了旁边的那个‘各’字……”
林杨瞟了她一眼，杨林卡住了。
杨林感觉自己有点圆不下去了，自己拙劣的语文知识不足以让她在别人名字上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微笑着岔开了话题：“你要喝奶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