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宋楚瑄收到了个前后不沾边“谢谢”，回顾刚刚短短的对话，自认为林杨没什么必要谢自己，所以自己也没必要对她说“不用谢”，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身，继续和李艺希一起看剧，一边看一边跟她补充人物关系。
林杨翻过手腕，习惯性地用手表表盘边缘轻轻敲着桌子。
还有一个星期放“十一”假期。
林杨抖抖索索地打开电脑，准备这几天拼老命多写一点。她想在十一假期巩固一下自己的粉丝基础，大发慈悲发一点福利——八天双更。
只是。
正在疯狂输出的林杨停住了，咬了下嘴唇，盯着自己刚写出来的双女主命运般的相见的情节。
说到底自己愿意接过杨导抛过来的橄榄枝，终究是因为想以她为原型写小说，往深的讲，就是杨林是她喜欢的类型。
杨导如果知道了这一层，会不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
然而林杨没用多长时间就想通了这个问题。
那就瞒着她吧。
林杨笑了一下，继续在键盘上敲口粮。
成京的天气不比南方，虽然没有文城冬天那种冻结灵魂的湿冷，却有持久在线的西北风，总是把人吹的七荤八素。
于是，学校的女生们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戴各种帽子出门。此举的初衷原本是女孩子们为了防止发型乱掉，后来竟逐渐成为了女生们懒得洗头、又不好意思顶着一个大油头去上课的掩饰。
或者是像林杨这样，根本懒得和自己桀骜不驯的头发斗智斗勇，干脆买来各种各样的帽子，眼不见心不烦。
林杨长这么大，从未在北方过过冬天，对传说中北方那冬天那造福人类、让人在寒冬腊月也可以享受穿短袖的幸福的暖气十分好奇。而这些天在干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的经历，又让她对暖气平添了一层期待。
如果说开学第一周是老师们自我介绍以及侃大山、挑起新生们对大学美好的向往的一周，那么第二周就是新生们真正落地，大学生活真正开始了。林杨在这一周见识了老师是如何一改之前的上课不多、作业简单的假象，用最温和的语气，布置最多的作业。且不说医学生最开始上实验课时的手忙脚乱总遭到老师无声的鄙视，单是高数老师对新生那种默认“高中老师都讲过”的神奇观点，就让她措不及防又多了一大堆待看书目。
看着每天都可以出去吃吃喝喝的文学院同学，林杨再一次后悔选了医学，心中不断滴血。
“我到时候毕了业又不一定非得靠当医生吃饭。”林杨心中十分郁闷。
高三时期一整年的断更让她码字的功力都有点儿荒废了。不过前两天，突然发现ddl还有两小时就要截至的林杨，从零开始，在一个半小时内敲出一篇3000字的“国防教育日”报告后，打字速度又变快了许多，只是逐渐显现出来的作业量还是让她不得不减少了更新作品的频率。
但同时让林杨感到不安的是，即使自己的文笔依然不错，技巧也没忘，码字也逐渐回到了正常速度，可是她找不到以前写小说时的那种文思泉涌、打字跟不上脑中的想法的感觉了。
直到一年前宣布搁笔，她都可以通过文字对自身思想具象化，将抽象的思维和想法，像讲故事一样顺畅，通过打上去的字表达出来。
现在她写出的文字，空有华丽的皮囊，内里却滥竽充数，整体读完，只让人觉得被塞了一口被雕刻得雍容华贵的蜡。
读者不是死人，不用嚼蜡，他们想要的是有血有肉的东西。
林杨的文笔并不属于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类型。最开始写网文的时候，她只是个初二的学生，即使处于少女怀春期，满怀一腔对老师的激情，还是存在文不达意的现象。
林杨的作文一直不错，这也是她产生写小说的想法的原因之一，但真写起来，800字的作文和动辄万字的小说，可是大相径庭。
从初二到高二，林杨可以清楚地感到自己写作能力的提升，写作越来越顺畅，文章产出率越来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大，林杨也把这项爱好，变成了零花钱提款机。
每次写作时，林杨都能感觉到，自己仍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敲上去的文字还是不能完全将想法百分之百表达出来。所以即使在高三那么忙碌的时期，她也没有忘记抽出时间来，坚持自己近十年来每天写随笔的习惯。
正是因为她从小学开始就开始写随笔，近十年未曾间断，尤其是开始写小说后，更加斟词酌句，有意识地增大自己的词语积累，提升遣词造句的能力，才让她的文笔能够不断提升，在高三前几乎能与她的构思并驾齐驱。
谁知过了个高三再次拿起笔时，她的思维已经跟不上自己的写作能力了。
这些天开的新坑，只不过是林杨曾经写好又被更有意思的点子淘汰掉的提纲。
自然而然，这些新文的质量比不上以前的文章。
林杨只能竭尽写作的技巧，用貌似华丽的外表来掩盖这空泛的内容，才蒙混过关。林杨第一次觉得，网上的读者鱼龙混杂，也是件好事。
要是所有人水平都那么高，那她就混不下去了。
对这些次品存货，林杨虽然无比嫌弃，却也不得不开始依靠它们。
她不敢更得太快，万一存货用完——
她就无路可退了。
学业负担的加重和写不出新东西的困窘让林杨情节的推进开始减慢，惹得一群人在评论区骂她水字数，敷衍读者。
只是这边儿作者还没什么动静，就有一群“懂事”的粉丝在网上开始骂起来了，处处打着为“小明”着想的旗号在那些催更的评论下面重拳出击。可惜的是，他们本意是好的，语言却并不是很文明。
粉丝行为，正主买单。
一时间，林杨的关注量莫名其妙飞速下降，这一事实又刺激到了那部分粉丝，他们在网上的攻击开始变得无差别起来，吓得一些还没完全进坑的新粉敬而远之。
林杨感觉很神奇，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这种三观不如五官的“死忠粉”，饭圈的那一套竟然会有一天发生在她的身上。
事实证明，饭圈那一套真的让人不堪其扰。林杨屏蔽了平台上的私信，有人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微信小号，她好奇地点进去，然后骂骂咧咧地出来，气的想顺着网线去把这人打一顿。
最后，林杨只好在动态里发了个公告，表示自己这段时间学业压力有点大，希望各位能理性一点催更，毕竟她并不是全职写手，自己现在也只是个学生而已。那些白嫖得理直气壮，在评论区用词十分令人不快的，她都是看得到的。再有这样的现象，她可以直接关闭自己作品对某些读者的权限。最后林杨又补充道，如果愿意加倍打赏，她可以考虑加班更文。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学生党穷。
好在这件事终于压下去了，平台相关负责人也和她沟通了一下，于是林杨又发了个公告，敲定自己每章的字数范围，这才让这场莫名其妙的骂战平息一点。
可是经此一番折腾，林杨很心累。
心累到都不想在“十一”假期出去，哪怕是和杨导一起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在放假前一天将一箱泡面抱进宿舍，接下来的八天就靠这个和笔记本、平板中储存的番剧过活。
哦对，还有作业。
还有答应的双更。
可林杨必须得践行自己当时满脑子“发展剧情”冲动时答应辅导员的承诺，接受还回来的人情。
十月三号这天早上，林杨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留给眼镜的位置，八点二十，比约定时间提前到达，站在校门口，乖乖地等辅导员来。
前一天晚上，林杨就在微信上和杨导聊天，问到了这次出去的目的地，搜好了路线，又在手机上下了个成京的公交软件，万事俱备。
可是千算万算，没料到杨导刮来了西北风。
当杨导骑着小电驴出现在林杨面前，拿掉防风头盔的一瞬间，林杨的第一反应，竟是怀疑她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在新生见面会上侃侃而谈的辅导员，和面前这个看起来骑小电驴骑得很娴熟的大姐是不是一个人。
林杨默默地看着杨林，心情有点复杂。
杨林从前面的车篮里拿出个头盔递给林杨，风吹得她的头发糊了一脸，杨林不大在意地拨开夹在耳后，在这“呼呼”的风声中对林杨说：“来的还挺早的啊，头盔戴上，我们走吧！”
林杨心中一万头草泥马飞驰而过，上空飘过无数条弹幕，黑体加粗的“难以置信”占了满屏。
老师，你确定在这么大的风里骑车不会死人吗？
她战战兢兢地爬上车，坐在杨林身后。刚坐上去，杨林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路过校门口时单手掌车把，掏出工作证向门卫晃了晃，又加足马力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