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跑进学术会堂楼后，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杨林没管，只顾着推开一个又一个挡在前面的男生，嘴里不停地说着“抱歉，借过”，头也不回地向礼堂冲去。只要在新生们安定下来之前到达会场，问题就不大。
果不其然，刚进大学的小朋友对学长学姐有一种不知何来的景仰。杨林悄摸摸挤进后台的时候，社团联合会的会长正在台上口若悬河，将自己的小破会吹的天花乱坠，台下的小朋友们顶着那张还没有被社会和各类化妆品浸染过的脸，用稚嫩单纯的目光仰慕地望着学长飞快地念着ppt。
杨林长出一口气，挤开人群，走到桌子旁，将自己的电脑摆在了新闻部带来的电脑旁边。可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被江澄澄找来的一群负责人包围，他们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泪汪汪地围上来，然后三班的班助开口了：
“学姐，你害的我们好惨啊~澄澄老师躲起来了，陈书记逮着我们问你去哪儿了，我们咋晓得呀~”
手机又震了两下。
杨林一把将她扒拉开，马不停蹄地把电脑开机，将硬盘插上去：“知道你们被陈书记吼了，等这阵子忙完了我请你去东大门吃烤肉。”
临五三班班助眼睛一亮，立马转身吆喝道：“大家听见了吧，杨辅导员说的，要请我们去吃烤肉！”
杨林：我不是！我没有！我只说的是你一个人！
可她现在哪顾得上这让人心里滴血的银子，她调出这次“开学第一课”要用的材料，又把新闻部的人叫了过来，确定现在所有的学生组织都已经宣讲完毕，而社联的会长大约还要讲十分钟左右后，点了点头，又挤出后台。
杨林溜到礼堂正门，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欣喜若狂地发现院领导也才刚刚就座，陈书记一脸菜色，却不得不挤出一副笑脸给领导们看。杨林再转头，瞅到了坐在旁边一组位子上的班主任们，江澄澄那张不愿再笑的死狗脸在其中尤其突出。
手机又震了一下。
在脑中盘点着、感觉一切都安排好、没有太大问题后，杨林终于把刚刚没有叹完的那口气叹了出来，近乎虚脱地挪到旁边的台阶旁，不拘小节地坐下，打开从在路上开始便震个不停的手机。
杨林没急着看新消息，而是给江澄澄发了个赔罪的笑脸，然后给陈书记言辞恳切地道了个歉。
她先是语气沉重地反省了自己的错误，然后隐晦地点明现在“开学第一课”还在进行，陈书记还得顾及现场院领导的面子，不能在新生进校第一天就让东序丢脸，结束后怎么惩罚她都可以。
一直等到陈书记给她发来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杨林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这时她才有时间瞟了眼发消息的人的id，点开对话框。
第一条消息是文字：
“老师还没有到吗？”
杨林看了看发送时间，十四分钟前，那时自己正在路上狂奔。
第二条是个语音，杨林点开凑近耳朵，只听在这一个清亮的声音从手机的扩音器中传出：“老师迟到了哦！”
一门之隔的礼堂中传出新生们的鼓掌声，想必是社联的会长终于bb完了。空旷的礼堂外响起露出来的掌声的回声，在一片闹哄哄中这个语音却格外清晰。
杨林笑了笑，又从门缝向里瞧了几眼。黑压压的一百来号人，几乎一大半都在低头扣手机。尽管自从录取通知书发出去，院里她负责的一百多个新生的照片她都一个一个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如今已经修炼到只要看到这个人的脸就能准确说出他的名字的地步，她也没那个能耐在这么短时间里找出一个人。她把手机拿到嘴边，也发了句语音：
“我不是已经在台上了吗？”
没时间再给她浪费了，她得马上上台主持“开学第一课”。杨林有些吃力地从台阶上爬起来，可能是起的有点急，刚站起来的一瞬间眼前一黑，她手忙脚乱地抓住旁边的栏杆稳住身子。
晃了晃脑袋，杨林走进了后台，用眼神和电脑旁新闻部的同学确认准备完毕后，她径直走上礼堂台上的演讲台。
社联的那个话痨一脸自我陶醉地走下台，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小声说了句“学姐我们拖时间拖得好吧？”
杨林极力忍住呼之欲出的白眼。
站定后，她清了清嗓子，凑近话筒：“大家好，相信通过刚才各大学生组织学长学姐们的介绍，新同学们已经对我梦东序医学部有了一个不一样印象。经过快两个月的网上相处，相信大家已经对我的声音很熟悉了，现在我们终于面基了。那么我就向大家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接下来两年，也就是大一大二的辅导员，我叫杨林。”
台下再次想起了掌声，礼堂里没有开灯，台下只有黑黢黢的一片，她看不见任何人，视野至多延伸到第一排的院领导。
面对着台下的一片无边黑暗，她突然有一丝心悸。原本以为自己在这种场合不会怯场，可是可能是刚才突发的紧急事态，她现在竟然有一些莫名的心慌。直到余光看见坐在右数第三个的徐教授正带着鼓励的微笑冲她鼓掌。
她虚虚地冲那个方向笑了笑，手指紧紧扣住演讲台的边角，接着说道：“下面，容我向大家介绍来参加这次‘开学第一课’的院领导们。我知道大家都很敬仰我们东序医学部的老师们，老师们也确实很受大家欢迎，但是出于时间考虑，请同学们在我全部介绍完后再鼓掌，毕竟礼堂负责老师也得早点回家，我也是磨了好久他才同意在今晚借给我这么长时间。”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零星有几个同学鼓了鼓掌。
一个个领导站起来又坐下，她的声音随着他们的起坐起起伏伏。
随后就是例行公事了，她向后台瞥了一眼，被留下的新闻部同学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东序的介绍微电影开始播放。
播放微电影的时候，台上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杨林忙里偷闲掏出手机。
果然那个小朋友回了她刚刚发的语音。
“原来老师这么年轻啊，就像学姐一样，可是刚刚那么多学生组织招新的学姐都没你好看！”
杨林笑着收下了这句彩虹屁，然后放下手机。
杨林心里乐呵着：哼哼，你们的辅导员好看吧，网友面基没有让你们失望吧。
微电影播放完后，杨林信口拈来了一段串词，就把讲台让给了姗姗来迟的院长，在后台随便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就在她坐下来的一刻，手机那边的人像是掐好了点一样，又给她发来一条微信：“正片结束了吧，领导讲话，学生就要开启必备技能了”
杨林忍俊不禁，回道：“什么必备技能？装作听的很认真的样子，然后默默地走神？”
对方回的很快：“哈哈哈大家都是明白人，么么哒”
杨林笑得眉眼弯弯，旁边新闻社副社长和临八二班的班助好奇地凑上来：“学姐和谁聊天呢？这么高兴？难不成你终于同意哪个追你的男生了？”
杨林用扒拉临五三班班助相同的手法把离得比较近的临八二班班助的脑袋扒拉到一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哼”了一声：“看看，看看，这是你的小学妹找我。要不是你们天天在群里跟八百年没见过女生一样说要找小学妹，至于这么多女孩子都不敢找你们问问题吗？好好反省一下！”
没有被攻击到的新闻社副社长笑嘻嘻：“哎呀，学姐，杨辅导员，我可没跟他们一起天天在群里起哄，你看，要不把这位小学妹名字告诉我，我跟她交流交流，说不定还能把她发展入我们新闻社呢。”
“去你的。”杨林无差别地也把他扒拉到一边，“要发展自己在群里找学弟学妹去。”
“林杨。”杨林在心中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笑着看了眼旁边揉着脑袋一脸委屈巴巴的两个男生，回了林杨一句“没大没小”。
手机震了一下，又一条信息，上面写着：“完全没想到老师是这样的风格，有种自己想象了两个月的形象被你一朝出场毁掉的幻灭感。除了‘好看’这一点简直没有一丁点和你相符”
杨林吐吐舌头，收起手机。
注意到林杨是很自然的一件事，这个名字和自己倒过来的女孩，和自己一样生在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日子——9月11日，而她的生日是9月18日。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因素使林杨成了她微信列表中的常客。
这位林杨同学，每次都会在杨林发布的任务截止时间前两分钟完成任务。
然后她会拼命道歉，杨林也只好再把要通报批评的人员名单中去掉林杨，还得不厌其烦地对她说“没事，下次早一点”。然而林杨道歉态度是诚恳的，犯错也是一如既往的。林杨永远卡点完成任务的操作一度让杨林怀疑这孩子是真的赶着赶着把任务弄完，还是有意识拖到最后一刻来逗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