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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章 泾河龙王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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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的灯火通明像是成千上万道催命符,甲少山冲出地下停车场仓惶逃窜,天眼监控下的他无所遁形。

    张威并没有去追赶甲少山,而是顺着通道,冲向此时最危险的地方,地下停车场,这里的建筑结构图他在行动前便看过,能够引起主体结构坍塌的节点他可以说是了然于心。

    与甲少山这个在监狱里学习爆破知识的野路子不同,张威可是经过系统训练货真价实的拆弹专家。

    反步兵跳雷他闭着眼睛都能拆的那种。

    然而看着甲少山埋设在墙体中的五颗进口炸弹,张威顿时傻了眼。

    甲少山埋设的是一种液体炸弹,美国最新研发,整体外形是圆柱体,和市面上装羽毛球的筒子形状大小差不多,两端是胶囊形,然而却是全密封的材质,你甚至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和任何一颗螺丝,锻造工艺是和火箭助推器同级别的。

    即使是他,拆卸一枚的时间也要半个小时左右,所以眼下想要完美解决这些炸弹根本是不可能的。

    张威没有时间一筹莫展,他知道,这样的压力炸弹,只要稍有重力变化就会爆炸,所以他只能从甲少山钻得墙洞中将这一枚枚炸弹平稳取出,然后运送到安全的地带。

    停车场的西南角保安室的地面相对坚固,而且那里对于医院的地面结构支撑力不是很大,如果在那爆炸,想来不会引发重大的事故。

    想及至此,张威夹着两枚炸弹,双手再各持两枚,冲向了地下停车场的保安室。

    将四枚炸弹平稳的放在角落,并且匆忙推了些柜子作为遮挡,希望可以减轻些爆炸威力,张威便原路返回,快若奔雷。

    提起最后一颗炸弹就往回奔,就在他心算时间,想着还剩一分钟逃跑时间之际,脚下一滑,栽倒在地,炸弹……应声而爆,直径两米多的火焰将之瞬间吞没,周深被火焰灼烧,巨大的气浪将他掀飞出十数米……

    反恐特警其余成员押着甲少山向着伪装成急救车的押运车走去的时候,只听见先后两声爆炸声传来,而通讯频道中传来的刺耳嗡鸣,已经解释了一切。

    当即便有反恐特警成员将麻醉手表的发射孔对准了甲少山的脑袋,满眼热泪,他人正要劝阻,那名特警却收回了手。

    所有人都沉默着,过了一分钟,才有部分成员自发的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去。

    “就别送我~就别送我~就当我是那云朵~”

    张威不知道,此时他那临盆的妻子正在楼上的妇产科……

    如果没有意外的摔倒,这本可以是个完胜的结局,不过此时,即使张威被炸得四分五裂,能够护得母子周全,想来他泉下有知,也会瞑目。

    而这个消息,带给一众队员的,只有凄凉落寞,英雄归去,孤儿寡母苦留于世。

    “张威妻子的产房里,还有一颗炸弹……”

    甲少山缓缓说道,此时他表情木然,万念俱灰,一众反恐特警队员听闻此话,慌忙下车,冲向医院妇产科……

    回忆……终止,时间……回到现在。

    过往的闸门轰然关闭,思想的水流断绝,就像甲少山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甲少山陷入了漫长的空想。

    甲少山眼前的漆黑缓缓退散,眼前的一切慢慢变得清晰明了,他的感官逐渐恢复。

    小鸡那清脆的叫声,红砖绿瓦围成的院落,冒着袅袅炊烟的老旧烟囱,还有……

    “回来啦?少山,等一下,饭马上就好。”

    是母亲的声音。

    这是甲少山其头上所戴的头盔产生的效果。

    在各种网文中已经烂大街的虚拟头盔,在这里,成了囚禁、审讯犯人的工具。

    四周的环境让甲少山感到陌生而熟悉,以至于很多地方都是模糊不清,他已经离家太久,不过,这个场景依旧让其内心有了些许平和与归属感。

    这是李俊很久以前研发出的有关精神催眠的技术。

    满是锈迹的房门打开,甲少山抬头去看,本以为出来的会是自己的母亲,可入眼的却是一名穿着黑西裤,白衬衫的青年。

    “最后会把在那名孕妇手术室藏有炸弹的事告诉特警,该不会是可笑的良心发现,受到即将出生的新生命伟大感召或者对张威自我牺牲精神的认可吧……”

    “怎么可能是那么愚蠢的原因,只是觉得伟大理想绝对不是牺牲无辜来实现的,人类生命中的美好更不应该被抹杀。如果那样,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甲少山咧着嘴笑着说道,他的嘴被数道刀疤豁开,显得狰狞可怖,这一笑更是森然渗人。

    “那你们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什么?”

    青年眼神清澈的问道,他的语气,让甲少山觉得他在明知故问,这样的态度让甲少山有些怒火中烧。

    “在你的眼里,我一定是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十恶不赦的坏蛋,不!!我只想警醒这个制度。这个国家,如果再不改变,如那般道德沦丧,惨绝人寰之事便不绝不尽,则如我这般为广大群众鸣冤呐喊之人则络绎不绝!生生不息!轰然巨响终将会绵绵不断!振聋发聩!”

    甲少山慷慨激昂,像极了宣扬自身哲学的极端疯子,他的自白并未结束,而是愈演愈烈。

    “起初,我只觉鬼哥那套蛊惑之词是危言耸听,然而,随之日久,我便深觉得那是我内心发出的嘶吼,那是懦弱愚蠢的我不敢说出的真实想法,我的本质,我的理想!”

    青年看着甲少山歇斯底里的样子,不由得目露怜悯之色。

    “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很不正常么?如果你没有走错路,也许你会是个很好的榜样,或者,你会有报效祖国的机会。”

    “我也能,我也想,报效祖国,成为社会栋梁,我想,可别人不想啊,他们生生世世,世世代代要踩在我们头上!!天地,永远不能颠倒!!巩固他们的地位!这就是他们希望的!!!”

    “做个炸弹,改个枪支难么?初中的时候我就能在网上学习到这些知识了,从来都不是鬼哥引导我犯罪升级,而是我借助他的资源,完成我的计划!!!”

    “其实我们制止这次恐怖袭击,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至少那样,我们的国家在你的心里还不是烂得无可救药。”

    青年说道。

    甲少山没有说话,也许这是他自己内心都不愿意承认的事。

    “如果你的家和国对立,你会怎么选择?”

    甲少山问道,他看着青年清澈的双眸。

    “也许我比你幸运吧,我的国就是我的家,或者说,我本没有家庭,父母的存在。”

    青年笑着说道,甲少山没有看到那笑容带着一点苦涩的意味,所以,他是真的看得很开。

    “你是不满于现在的阶级,生活,和悲惨的人生。”

    “不满?当然!有权有势的人换新心换肾都不需要排队,我妈病危连个医院走廊都住不了,就是因为我们所处的社会阶级低下,我们占有的社会资源不多!!我们就连活着都不配!!!?”

    “他们可以高高在上,要我们顶礼膜拜,要我们不对他们富裕奢华的生活心生怨气,我们安分守己,在他们制定的规则下从最底层一步一步往上爬,获取资源,消耗资源,考取各种证书,取得学历,然后成为一条高级的……狗,成为他们棋盘上更大的棋子!!!在物尽其用以后被一脚踢开,或者扫进垃圾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高级的狗,总也有些选择的余地,如果你真的足够优秀,你的母亲也不会落得那个凄惨的下场。任何游戏都有规则,你不能在既定规则下赢,却妄图推翻整个游戏??我觉得这有点本末倒置了?”

    青年说道,他的面色依旧淡然,可眼神中的怜悯格外明显,像是看着一个不知死活的狂妄之人。

    “有人说这世界的一切都是生意,我可以认同医院是生意,可生命也是生意?好,就算是生意,就不能给人一些缓冲空间么?”

    “那些都是我们珍视,甚至超过自己性命的存在啊!”

    “没钱就不配活下去么?我又不是不还,可,我当时真的是没有,哪怕容容我!!穷人!!就应该连一丝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甲少山声音低沉,可青年听得出,这是无数次在内心咆哮过后的苦涩绝望,这些话,这些事,一定在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甲少山的心中回响。

    “的确,整个医学系统,似乎都只是一桩生意而已,不过,这桩生意,比你想象的要高尚,神圣的多。”

    衬衫青年说罢,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那里有数只白鸽飞过。

    “医学的发展史充满了坎坷曲折,有人说那些因为医学不成熟而死去患者的尸骨搭建成了一座白色的巨大高塔,它也是医学的丰碑,学医的道路则更艰难,有些人苦读数十载也不过能当个小护士,这样的付出和回报显然不成正比,所以我们从各个方面入手,潜移默化的提高了医生的收入和社会地位,促使和吸引更多人才投入进来,可这也给医院这个臃肿的庞大机构带来负担,所以,他们疯狂的吸收资金,用来投入研发,培养人才,这样才能有机会和技术救治更多人。”

    “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批量生产都一定会有瑕疵,现在天朝的医护人员基数如此庞大,能够保障一定的技术水准已经是极限,更何况医德?救死扶伤,仁心仁术这本就是从古至今喊得最响亮的口号罢了,和政治的清正廉明一样,不过是所有人希望的一个空洞理想而已。至少我们应该庆幸,本该死去的人,至少因为他有钱还能有活下来的机会,这不是很好么?”

    “你的母亲,只是牺牲在这白色巨塔下的无名之辈。她是值得尊敬,在其后,会有人因此而死,可会有更多人因其而生。”

    “你在最后选择悬崖勒马,说明你内心是存在善良的,你能够设计这样的一个局,显然你是心系天下的,你也应该明白,大多数人的幸福是需要必要的牺牲的。”

    “你们所策划的那次行动,政府早就可以制止,而现在,我们将缴获的一部分炸弹安放在了泾河各处水脉……我想让你帮这个国家一个忙,做一个选择,是牺牲这泾河数十万人,还是让整个天朝祸乱四起,民不聊生……”

    “很简单,还是那个问题,救一个,还是救众生……”

    泾河县公路上,押运车缓缓停靠在路边,从这里,能够远远望见泾河县那条绵延至远方的河流,其上的拱桥,河岸两旁的堤坝……

    接到命令的反恐特警走到甲少山面前,操控着制式遥控设备,关闭了甲少山头顶的要命装置。

    结束了和青年的对话,甲少山眼前的镜花水月被刺眼的阳光代替,苍白的光亮刺眼夺目,他的眼睛紧紧地眯着,一分钟后才勉强能够睁开,酸涩的流出眼泪。

    甲少山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放了,押运他的特警开着车扬长而去,临走前将一个平板模样的遥控引爆装置郑重的交到了他手里,并且向他敬了一个礼。

    泾河还是那个泾河,风调雨顺,鱼肥兽恶,甲少山闲庭信步沿着河岸走着,他似乎完全的卸下了身上的包袱,显得轻松惬意,朝着那座拱桥走去,看着手中的平板,上面密密麻麻数百的红点将整个泾河水脉囊括在内。

    现在只需要他轻轻动动手指,整个泾河地区上空都会响彻轰鸣,而那洪流更会将农田淹没,无数人会因为他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这曾经是生他养他的家乡,如今,要由他亲手葬送这一切,在他回心转意,想要做一个好人的时候……

    夕阳散落河水中,泾河缓慢流向远方,波光粼粼,仿佛金色的蟒蛇翻滚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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