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先生赴死
温泽参与了白家的惨案，并获得了一份东西，但他为什么心甘情愿地交给庄先生？
这份东西是什么？
有什么用途？
答案就站在面前，但显然不会轻易得到。
“庄先生横跨四百年历史，看尽人世沧桑，还有什么东西是先生得不到的？”
庄桓摆了摆手，笑道：“人岂能真的活四百年，投机取巧罢了，老夫所求不过一个道字。”
“道？”
“呵呵，扯远了，你对闯王有什么看法？”
“天之不予，不可强求。”
“哈哈，好一个天之不予，不可强求！”
这话像是戳中了庄先生的心事，他的眼里流光轮转，似乎在回忆往事。
“我与闯王同起于微末，以布衣而抗王侯，鼎盛时也曾君临天下。”
“后清兵入关，八旗铁骑锐不可当！闯王西撤，先大败于定州，再败于真定，一路损兵折将，将士离心。”
“再后来，西安也守不下来，闯王更是死于南下途中。”
“我侥幸得以生还，暗地里收残部于龙原，欲做最后一搏。结果一击即溃，几乎全军覆没！”
“人力有穷尽，但我偏不信邪！难道选我出来，就是为了把我重新按回泥土里吗？”
顾言恍然大悟，接过话茬：“所以，你回归术士身份，势要与命运较量一番。”
“没错，我集千人之力制作血玉为自己延寿，就是为了与天命抗争。”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好一个术士狂人！
同时，也是个冷血无情的枭雄！
顾言双手抱拳，给这位曾经的“大顺国师”鞠了一躬。
“佩服！国师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一种抗争了。”
“哈哈哈，你在取笑老夫。”
“不敢。”
“无所谓，老夫的确是苟且偷生，几次死里逃生才得以存活到今日。”庄桓抬头看向天空，眼神讳莫如深。
“想必国师和温泽的关系很好吧？”
“你不用试图套我的话，温泽的天赋很高，曾在我身边呆过三年时间。若不是大限将至，油尽灯枯，你远不是他的对手。”
“是。”
庄桓的话解释了温泽的“反常”，如果他俩之间有一段“师徒”情谊，整个事情的脉络就变得清晰多了。
“那今晚的事情该如何收场？”
庄桓的视线越过顾言，看向汤池边的林夏。
“原本血玉选择了她作为载体，并且几乎得手，结果被你横加阻拦打断了仪式。”
“哦？”
这些是顾言不知道的情节，只是在血井里瞥到另一双手搭在林夏的手臂上，应该就是封雨竹的手。
“血玉成功寄身之后，我会杀掉今晚所有的知情者，林姑娘会成为此次事件的唯一幸存者。”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但是我没算到你的戏份。”
庄桓笑了，笑得自在，没有丝毫失落的意思。
这笑声落在孔雨伯的耳朵里，令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声哀求：“先生，我什么都不要了，甘愿当牛做马为您效力，只求留我一条性命！”
“计划有变，我许诺你的荣华富贵，只能到下面给你了。”
“先生！”
孔雨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的惊恐溢出，踢着脚步连连后退。
“当！”
一记清脆的声响。
孔雨伯扑倒在地，一杆带血的铁锹走入几人的视野，赫然是山坳村村支书，唐礼！
“先生。”唐礼抱拳对着庄桓鞠躬。
“唐礼，你不该来这。”
“唐礼该死！人多嘴杂，有人报了警，我没能拦住，特来通知先生。”
说罢，唐礼也跪了下来。
庄桓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呵呵，何其相似？形势又开始急转直下了呢。”
顾言自觉地开始后退，回头看了一眼，伤员太多不能及时撤离是个大麻烦。
林夏和大春靠上来，三人并肩而立，庄桓发难或许只在一瞬间，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庄桓看向林夏，问：“林姑娘，今日之局面还有一解，取决于你的意愿。”
“说！”作为受害者，林夏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
“你做梦！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没有任何犹豫，林夏当场拒绝了他。
“哈哈哈，痛快！”
庄桓抬起手掌，全身的骨骼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身上的长袍无风自动，弯曲的腰杆挺得笔直！
“轰！”
大地一沉！
地面上的碎石莫名地抖动起来！
头顶的光线一暗，风起云涌间，天空中乌云密布！
天地为一人变色！
如枯木逢春，庄桓的满头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肌肉和骨骼迅速膨胀，身躯变得伟岸，容貌也恢复到了四十岁左右。
即便以现在的眼光去看，五官极正，气质儒雅，一眼就能断定，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魔幻的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返老还童，这是何等的伟力！
“呜！”
一声悠长的鸣叫，犹如龙吟，仿佛穿越无尽时空而来！
疾风自下而上，吹得人头发倒立，几乎难以站立！
蓦然间。
一个庞大的阴影腾空而起！
“呜！！”
第二声龙吟，震耳欲聋！
现场飞沙走石，一个蜿蜒的黑影掠过众人头顶直挂云霄，隐约间能看见摇摆的龙尾！
“龙！真龙！”大春被疾风掀翻在地，依旧兴奋地大喊大叫！
韩京山扒着一块巨石的边缘，脑袋处于宕机的状态，这一晚上太刺激了，哪怕蹲点一个月也亏不了一点！
顾言拉住林夏的手臂，两人靠在一起竭力保持着平衡，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庄桓。
庄桓悬空站立，长袍迎风飞舞，身形飘逸如谪仙人！
如果有“白日飞升”的话，眼前的景象再适合不过了。
荒诞，好奇，绝望同样复杂的情绪，也能从林夏的脸上捕捉到。
面对铺天盖地的压力，林夏率先开了口：“听说你要考大学？”
“嗯，我也打算来燕京。”
“能考上吗？”
“不晓得，万一呢。”
“你肯定能。”
“借你吉言。”
两人相视而笑，反而放松了心情。
顾言紧紧握住林夏的手，郑重地说：“别怕，拉紧我的的手，不要被水流冲散了。”
“水流？”
“你们两个也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吧！”
庄桓的双手压下，云层中电闪雷鸣！
盘旋的黑龙突然调转龙头，猛地向下俯冲，速度快若惊鸿！
一股苍凉的气息浇灌下来，来自灵魂的颤粟令人提不起丝毫反抗之心。
冥冥中，似乎有一座看不见的大山压了下来！
难以承受的重量压弯脊梁，膝盖，脚踝，令人难以呼吸！
与此同时。
一颗巨大的龙头从天而降，森白的獠牙清晰可见，深渊巨口足以吞没整个亲王府！
“啊！！”
无差别攻击。
没有半分怜悯。
顾言咬紧牙关，凭借毕生的力量和不屈的气节昂起头，直面龙首的冲击！
黑暗降临！
龙头笼罩下来，穿透身体，穿透大地，无数抽象的光影极速闪过，犹如坐着火车驶入一个幽长的隧道。
在轰隆隆的巨响里。
阳光雨露，狂风暴雨，沧海桑田，天灾人祸……
一幅幅画面如山河画卷般展开。
一眼百年。
再一眼已经消失不见。
随着龙尾轻轻甩过天空，巨龙彻底没入大地！
眼前骤然一亮！
“轰！”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天而降！
电弧分叉铺开，犹如一张遮天的巨爪，恐怖的威能仿佛能撕裂空间。
半空中一个小如米粒的黑点被狂雷淹没，瞬间失去了踪迹！
雷光黯淡下去，众人身上的压力骤减，低头看了看无恙的身体，继而茫然地盯着天空发呆。
大春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纳闷地说：“咋回事？这老头放个大招把自己放死了？”
“大春，看好林夏。”
顾言把昏迷的林夏交给大春，往庭院方向急奔而去。
在水榭边搜索一番后，终于在一堆枯草里找到了一个冒着白烟，浑身焦黑的人影。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信息？”
“这就是人力的……极限，在天命面前……依旧如蝼蚁般渺小。”
“对不起，我…能力低微，理解不了。”
“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来都来了……帮个忙呗。”
帮不帮他都活不了，或许就是不想死在“天命”的手上。
顾言稍稍犹豫，还是伸出了手。
忽然，一只比他纤细的手率先“掐住”了庄桓的脖子。
“狗贼，你也有今天！”
顾言吓得一激灵：“封雨竹？”
庄桓的眼里重新燃起光芒，看着封雨竹就像看着一个完美的艺术品。
咧开嘴角无声大笑，随后在封雨竹的憎恨里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封雨竹似乎没有尽兴，抄起一个地灯灯罩，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庄桓的尸体上，直到他的每一寸身体都碎成碳粉才罢休。
挫骨扬灰不过如此！
封雨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滚落，无尽的悲伤充斥整个胸腔如岩浆般滚烫！
顾言任凭她借用自己的身体宣泄情绪，心里其实非常震撼，这是一个“灵”能够拥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