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顾言的靠山
宝勒尔的话很难接。
顾言把林夏挡在身后,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白狼扭过头,再次露出凶相,两支尖锐的獠牙露在唇外反射着月光,森白如雪!
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两人的心脏砰砰直跳。
“孛额改主意了?”顾言问。
宝勒尔看向“安息之地”的门口,淡淡地说:“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似乎有些晚了。”
耳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声。
的确死了很多人。
一群妇孺在死人堆里扒拉着,试图寻找自己的丈夫,父亲,或者兄弟,悲戚的场面令人不忍直视。
当他们再次望向白色帐篷外的两个“入侵者”时,眼里的怨恨不言而喻!
“请孛额为我们作主!”
不知是谁率先叫了一句,人群突然转向白色帐篷这边,哗啦啦跪倒一片!
“请孛额为我们报仇!”
“杀了入侵者,为父兄们报仇雪恨!”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
“包括你父亲在内,人都是我杀的,和林夏无关。放了她,我留下任你处置。”顾言盯着宝勒尔的双眼,说得不卑不亢。
宝勒尔瞟了一眼远处仰躺在血泊里的大族长,冷冷地说:“他不是我父亲,从他把我交给温泽起就不是了。”
“哦?”这倒是令顾言挺意外的。
“你真的愿意留下?”
顾言看向白狼,说:“那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白狼闻言收起獠牙,眼眸变得深沉。
不管看起来有多荒谬,它才是此间的正主,宝勒尔只是它的“代言人”罢了。
宝勒尔适时地切到一人一狼的中间,阻断了顾言的视线。
在她的规矩里,直视“神明”是不被允许的。
“顾言,你要干什么?”
情急之下,林夏搭住顾言的手臂,一股焦糊粘稠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竟然生生地刮开了一层皮,露出一块血红的白肉。
强忍着疼痛,顾言额头的青筋暴起,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怎么……”
全身皮肤大面积烧伤,怎么可能会没事?
眼泪夺眶而出,林夏当即明白顾言的意图,这是要拿自己当筹码。
顾言摊开手心,指尖轻触林夏的脸庞,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忽然笑了。
“还是笑起来好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即使你不在,今晚的结局都是一样的,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顾言的目光重新投向宝勒尔,似乎在询问结果。
“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
说完,宝勒尔回头看了白狼一眼,她没能看出这个浑身焦黑的年轻人有什么特殊的价值。
“不瞒你说,我的生死,不归在场的任何人管。”
顾言摊开手,笑着走向宝勒尔和白狼:“也包括我自己。”
“不信的话,大可以试一试?”
伸手拨开宝勒尔,顾言再次和白狼对视,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吼!”
兽吼声!
白影一闪而逝!
一只巨掌按住顾言的胸口,蛮横的力量压下来,几乎要把他摁进泥土里!
血盆大口张开,一把携住顾言的脖子,獠牙刺入皮肉,鲜血沿着缝隙涌出。
此时才发现。
这家伙的瞳孔竟然是幽绿色的,中央亮四周暗,发散的纹路活像一条条幽密的小径。
犹如一枚晶莹剔透的圆形琥珀,里面封闭着一个神秘的世界。
“咬下去吧,说不定马上就能见到她了,哈哈哈!”
“你唬我!”
一道男人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
白狼的喉咙一甜,一朵血花在幽绿色的瞳孔里炸开!
气温骤降,血液仿佛凝固!
天幕上出现几个白色的亮点,一路往下落,悠悠荡荡,轨迹飘忽不定。
下雪了。
“顾言!”
耳边响起林夏的惊呼声,顾言却咧开嘴笑了。
四周的景象快速坍塌,无数条光线快速从头顶和脚下掠过,绚烂的色彩宛若霓虹。
笔直的光线纠缠在一起,于漆黑中快速搭建起一个独立的方形空间,横梁交错纵横,俨然是一个大殿的模样。
白狼环顾一圈,猛然蹿了出去,撒开四肢在这个大殿里狂奔起来!
可惜无论它怎么上蹿下跳,都没有办法触碰到大殿的边缘。那情景,就像一头上下求索的困兽。
顾言捂着脖子坐了起来,疼痛依旧还在,黏糊的血液却没了踪迹。身上的焦黑也不见了,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你要见我?”
悦耳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威严。
一抹嫣红出现在顾言身后,依旧是那身石榴裙,不同的是外面多了一副金丝软甲。
一身戎装英姿飒爽,腰后挎着一柄金色长刀,似乎刚从某个战场上退下来。
顾言在身上摸索了一阵,转过头去疑惑地看向石榴裙,问:“我的铜钱呢?”
石榴裙晃了晃夹在指尖的两枚铜钱,笑得格外惬意:“干的不错,不过需要更正一下,这是我的铜钱。”
“爱谁谁”
顾言嘟囔着站起来,指着一脸错愕的白狼,说:“不是我要见你,是它偏不信邪。”
“呵。”石榴裙望着白狼,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认识?”
“切,不知死活的东西,何德何能认识我?”
得!
听这语气,是拿捏的意思。
“需要我回避吗?”
“不用。”
石榴裙伸出洁白的玉手,轻声呼唤:“白狼莫罕,上前说话。”
远处的白狼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迷茫,惊讶,恐惧,各种复杂的情绪一一从眼里闪过。
通过刚才的试探,这个空间不要说破坏,连触碰都是一种奢望,此间主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南孟山有白狼,名莫罕。”
“通灵性,有神通。”
“我可有记错?”
眼见迟迟没有回应,石榴裙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黛眉微微一皱,眼底升起一丝火气。
“嘬嘬嘬……”
顾言一边拍手,一边发出引牲畜吃食的声响。
如此举动,落在白狼的眼里,无异于极大的羞辱。
“呜!”
白狼大吼一声凶相毕露!
突然发力扑向顾言!
哪怕顶着巨大的压力,也势必咬死眼前这个得意忘形的“小人”。
狐假虎威罢了,未免欺人太甚!
“呛!”
金刀出鞘!
一道人影迎着白狼冲了出去!
“借刀一用!”
一脚重重地踏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体竟然腾空而起!
石榴裙仰着头观望,脸色微变,这是她第二次看到顾言操纵自己创建的空间。
“哈!”
顾言的双手高举过头顶,身体在半空中完全舒展开来,一刀竖劈,如泰山压顶般斩下来!
雪白的刀身一闪而逝,带出一条明亮的银色丝线。
一人一兽,两个身形相差巨大的身影在半空中交错而过。
顾言的身体横向砸在地面上,在惯性的作用下一路翻滚,拖出十几米距离才堪堪停住。
一咕噜爬起来,猛地捂住胸口!
三道硕大的爪痕斜斜地划开胸膛,深度足可以清晰地看见森森白骨,和里面的内脏!
“啊!!!”
虽然不是真正的肉身,但痛感是一样的,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一股凉意袭来,顾言连忙拾起地上的长刀转过头去,刚好对上白狼的目光。
幽绿的瞳孔变得猩红,面目狰狞,浑身散发着血腥,凶戾,暴虐的气息,令人灵魂剧颤!
忽然。
白狼的身子一歪,脚下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上。
四肢拼命划拉,几经挣扎才重新站了起来。
顾言提起长刀,看着光洁的刀身不由地笑了起来。
“好刀!”
神仙姐姐的刀,怎么也差不到哪儿去。
白狼被削掉了一只耳朵,附带着小半个脑袋。
刀口平整,有丝丝血液渗出,褶皱的红白之物清晰可见。
都是致命伤,都没死,这就很神奇!
“吼!”
盛怒之下,白狼再次扑了过来。
空隙间。
顾言瞥了石榴裙一眼。
只见她眉头微挑,气定神闲,伸手做了一个“请继续你的表演”的手势,显然是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
草率了,太急于表现自己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刀尖朝外,再次凝聚起全身的力气。
双目如炬,紧盯着迎面撞来的白色身影,缓缓放低了重心。
猛烈的撞击接踵而至!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骨裂的声响,双脚离地,身体被狼头撕扯着顶到半空中,就像被一辆大卡车迎头撞上!
在即将完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顾言拧转手腕,将长刀刺了出去!
“呲!”
润物无声,如银针入水!
整个刀身没入白狼的瞳孔,只剩下一个金色虎头刀柄还露在外面。
一团血光在眼前炸开!
白狼松开巨口,近在咫尺的嚎叫声振聋发聩!
身体一路飞退,重重地砸在地上,又高高地弹起,犹如一块贴着水面飞行的水漂石片子!
跌跌撞撞刚刚止住颓势,头顶的光线骤然一暗,一个硕大的白影如小山般压了下来。
这畜牲,简直难缠至极!
顾言奋力翻过身子,仰躺在地上。
整条左臂被连根扯断,参差不齐的伤口上挂着血管和碎肉,看着格外的触目惊心!
右手一划拉才想起来,长刀还在白狼的眼睛里插着呢。
全身完全散了架,提不起力气,更提不起心气。
干不死,也干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长毛畜生砸下来!
不太确定会不会死,被这血盆大口撕咬,就算疼也该疼死了吧?
其实白狼比顾言更焦急,贸然出手的代价还未落地,背后的一双眼睛更是令它如芒在背。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当断则断,务必击杀这个年轻人以绝后患。
蓦然间。
有细微的吟诵声响起。
“无常大鬼,不期而到。冥冥游神,未知有罪。七七之内,如痴如聋。”
白狼浑身汗毛竖立,瞪大了独眼,惊愕地看着身下的年轻人。
比起被那莫名的女人叫出本名来历,此时此刻反而来得更加令人震撼!
紧接着。
身形一滞,竟然悬浮在半空中,再难下压哪怕一寸!
利爪下挂,竭力划出几道锋利的寒芒,却只是在顾言的眼前做了一场无用功。
更加令它嗔目结舌的是,那年轻人坐了起来,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
尤其是被扯断的左臂,一团黑烟萦绕,由无到有,正悄然凝聚,不一会儿就有了基本雏形。
年轻人的脸上又露出了讨厌的微笑,也正是这个笑容,两度让自己丧失理智。
素来被奉为神明,从没有一个人类这么轻视,嘲笑过。
顾言伸手微微虚握,长刀脱离白狼的瞳孔自动落入掌心。
“要怪,就怪你没死过。”
一刀斩出,光华四溢!
白狼发出一声怒吼,被紧随而至的白光吞噬!
顷刻间。
光芒万丈!
石榴裙嫣然一笑,光芒照亮她的绝世容颜,美轮美奂。
几秒的时间,大殿里再次恢复本来的灰暗。
“不错嘛,做了一些功课。”
顾言来到石榴裙跟前,双手托举长刀,毕恭毕敬地鞠躬致谢。
“谢谢神仙姐姐的刀。”
“呵。”石榴裙冷哼一声,收刀入鞘。
“说说吧,怎么发现的?”
“凤鸣山的半山腰立着一尊地藏石像,给了我一点启发。”
“哦?”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菩萨立在地狱,掌管恶鬼凶神,一般人不会特意去祭拜。”
“因此,我特意去看了地藏经,联想到一个特殊的状态。”
“人刚死的时候,前五阴已灭,后五阴未生,在前后五阴未生的时候,叫中阴身。”
“中阴身看大地如墨,看天空没有日月光明,所以叫冥冥游神。”
顾言抬头环顾四周,感叹道:“这描述,和这里何其相似?”
“哈哈不错,有些悟性,那你为何主动去挑衅白狼莫罕?”
“因为它不知死活,见了不该见的人,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我激怒它,一来验证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猜想,二来想证明自己在神仙姐姐手底下的价值。”
“你还想活?”
顾言突然单膝跪地,发愿道:“还是那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你是怕铜钱的任务完成了,我卸磨杀驴吧?”
“这……不至于吧?是吧,哈哈。”
顾言笑得尴尬,不敢抬眼去看她。
越是纠结于她的身份,越是感觉自己的渺小。
石榴裙怎会不知道顾言心里的小九九,抬手一挥:“罢了,在找齐铜钱之前,先留着你吧。”
顾言松了一口气,再次鞠躬致谢。
相比起能活命,姿态再低都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在这段“特殊的关系”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至于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与此同时。
安息之地。
黄剑波率先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头疼欲裂,双眼迷离,下意识地抬手挤压太阳穴。
这感觉,像极了某个酩酊大醉之后的清晨。
待看清楚四周的景象,心头一颤,断片的记忆如潮水般进脑海。
“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