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海安娜
“在山顶上放烟花,干得漂亮啊,王文林。”
女子的声线轻柔细腻,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扑通一声。
王主任居然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喉咙里带着哭腔。
“属下该死!请小姐责罚!”
一套动作流畅自如,把旁边的邢弘毅吓了一跳。
虽然自己平时接触不到大小姐,可这都什么时代了?再怎么着也不用下跪吧?
然而顶头上司已经跪了,自己不跪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在强大的压力下,邢弘毅选择了单膝下跪。
“责罚?”
女子从书案后站了起来。
身上的白丝长裙随着脚步流动,褶皱快速平复,并紧紧贴住肌肤,勾勒出一条优美的s型曲线。
长裙摆拖在脚后的地面上,犹如涌动的白色波纹。
高挑的身材,异于国人女性的傲人曲线,既有西方女人的豪放,又有东方女人的婉约。
完美的混血儿美女,刚好长在东西方审美的交汇点上。
“要不你去拦住那群想要上山的警察?”
“属下不敢。”王文林自认没有这个本事。
“一塌糊涂!”
女子突然乍喝!
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言语中的愤怒不言而喻,连带着四周的空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王主任再次埋低头颅,脸颊紧紧贴住地面,噤若寒蝉。
“这是谁?”
女子走向黄丽丽,伸出白皙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庞,碧蓝色的瞳孔微微一缩,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哟,是个美人胚子。”
拇指轻轻划过黄丽丽的嘴唇,干裂起皮严重,看起来显得格外的憔悴。
“你们不给她吃东西吗?”
“她…她自己不吃。”
“没用的东西。”
女子拉起黄丽丽的手,向身侧撑开,仔细观察她的身段。
“来人,把她带下去清洗一下,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是。”
管家带来两个女佣,架着失魂落魄的黄丽丽走出会客厅。
“都起来,说说吧,这女孩怎么来的?”女子重新坐回了书案里。
直到这时,王主任才敢抬起头正眼去看那女子。
“她是黄剑波的妹妹,被假消息迷惑来南岗找哥哥,阴差阳错地落在了庞泰手里。”
“黄剑波?”
“一个跑船的外乡人,投奔了咱们。”
“哦,继续。”
“后脚跟着这个女孩来南岗的,还有一个叫顾言的年轻人。这人本事不小,不但找到了黄剑波,还联合庞泰的势力偷袭了我们的仓库,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
“所以你把她带来,试图减轻自己的罪孽?”
“不敢!属下说的句句属实!”王主任倒头又要下跪。
“行了!”
女子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打算怎么补救?”
“经过我们的殊死搏杀,庞泰元气大伤,只需要再一把力,就可以一举铲除他们。到时候南岗的地下秩序,自然会落入小姐的手里。”
王主任使了一个眼色,邢弘毅立刻上前一步:“属下愿意戴罪立功,诛杀庞泰并扫灭其残余势力。”
“呼。”
女子长吁一口气,吩咐道:“人我可以给你们,但是不能站在明面上。曹洪贪财,尽量在他那边使使力气。”
“是。”
曹洪是湖南帮的老大,由他出面的话,最多只能算本地势力之间的火拼。
“如果这次再办砸了,我把你们两个剁碎了当花肥。”女子冷冷地看着二人,就像看着两个物件儿。
即便是习惯了杀戮的邢弘毅,都被她瞧得背脊发凉。
“明白,不杀庞泰和顾言,我俩提头来见。”
“说说细节吧。”
“好。”
三人商量着行动细节,时间悄然流逝。
敲门声响起。
管家领着黄丽丽再次走进会客厅,女子挥退两人,朝着黄丽丽款款走来。
“真好看。”
女子拢起黄丽丽半干的秀发,露出修长的脖子。优美的曲线沿着肩膀滑落,细腻的皮肤白里透红,充满了青春活力。
“丽丽,你为什么不说话?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安娜。”
黄丽丽看着眼前这个叫安娜的女人,明明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却令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听说,有个人千里迢迢地来找你,叫什么,顾什么来着。”
“顾言!”
黄丽丽瞪大双眼,失去的光华瞬间占领眼眸。
安娜会心一笑:“原来你会说话。”
“他在哪?”
黄丽丽握住安娜的手腕,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一颗颗地滚落下来。
“你想见他?”
“想!”
黄丽丽拼命地点头,被羁押了几天,又刚刚经历了一场血劫,心底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
“我也想见见他,勇士与公主的故事,真是好刺激哦。”
安娜提起一台复古电话的话筒,逐个划动数字轮盘,拨通了一个电话。
“余秘书,请问顾言在你身边吗?”
眼见愿望成真,黄丽丽惊得合不拢嘴,顾言真的来南岗了?
“喂,丽丽你在哪?他们有没有伤害你?你别怕,我马上来救你。”
熟悉的声音传来,黄丽丽捂住嘴巴泣不成声,紧紧攥着话筒一个劲儿的点头,全然忘了电话那头的顾言根本看不见。
“丽丽,你说话啊,你在听吗?”
“顾言!你别来,千万别来!”
黄丽丽一把挂掉电话,看向安娜的眼神再次充满了力量。
“哇,简直容光焕发呀,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安娜拍着手,就像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电影。
“假惺惺!”
黄丽丽突然扑了出去,双手猛地掐向安娜的脖子。
“哟,急眼了。”
安娜的身体后仰,抬腿一抡,一片明晃晃的白色在黄丽丽眼前迅速铺开,犹如一朵绽放的昙花。
视线骤然一暗,黄丽丽扑了个空,再次转头时,脖子下多了一把银色的裁纸刀。
“作为淑女,可不能这么粗鲁哦。”
“变态!”
黄丽丽再次扑了出去。
安娜悠然一笑,轻声骂道:“你可真是无药可救呢,不过我喜欢。”
“啊!”
黄丽丽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
“海安娜!”
另一边,顾言面朝大海发出了一声怒吼!
声音被波涛声当场吞没,昨夜还没尽兴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脚下是一艘万吨货轮,停靠在离南港十公里的海面上。
黄志雄被杀,黄丽丽被绑,顾言的任务落了空。不得已,只能跟着余文瀚上了这条“贼船”。
南岗城里已经乱成一团,广州帮十二个堂口全部关闭,相关产业也全部歇业,彻底进入龟缩状态。
黑白两道一齐出动,开始清理,争夺庞泰留下的“遗产”。
其中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曹洪,湖南帮一觉醒来,居然成了城里最大的势力,妥妥的渔翁得利。
眼下城里肯定是不能呆了,这艘货轮就是他们最后的“安全屋”。
“你不会真的要去找那个女孩吧?”余文瀚问。
顾言努力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又不傻。”
“往好的方面想,起码她还活着。”
“是啊,活着比什么都强。你们的人出发了没?”
余文瀚望向南边。
灰蒙蒙的海面上,几只海豚高高地跃出水面,银白色的鱼群被拍得四处飞散。一群海鸟在浪尖上翩翩起舞,一场饕鬄盛宴才刚刚开场。
“没那么快,再等等吧。”
正在这时,视野里出现了一条渔船,船身随着海浪上下浮沉,正慢悠悠地向这边靠近。
船头站着两个人,一个光着膀子,一个撑着伞。
“是阿良。”
“头疼的家伙。”顾言发出一声叹息。
两人顺着绳梯上爬上来。
季良的眼神依旧充满敌意,另一个人却让顾言心里一暖。
平头方脸,戴着一副墨镜。
林夏的保镖,陈坚成。
“陈叔。”
顾言伸手去接他背上的大旅行包,重心一坠,差点没拿住,足有七八十斤!
“你小子怎么到哪都不安生?”
“真不是故意的。”顾言苦笑不已。
“先说好了,我来这只代表个人意愿,跟林家没关系。”
“理解。”
季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靠老爹就算了,还吃软饭,你也算是个男人?”
“整天兄弟义气,都这个节骨眼了,也不见张铁军给你配几个尖兵来啊?”
“老子的事情自己平,不需要他人相助!”
“是怕伤了张铁军的元气吧?”
“你!”
季良顿时语塞。
这是一个插足南岗的好机会,心里确实有过考量,但是对抗海家风险太大了,连林家都在观望。
一番权衡后,还是不想把张铁军牵扯进来。
“舍不得孩子,又想套白狼,想得真美哟!”
“草!有本事单挑!”被一个小屁孩一再顶撞,季良火冒三丈!
顾言淡然一笑,无疑是戳中了季良的痛处。
“行了,既然是同一条战线,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影响士气。”
余文瀚拉住季良,充当和事佬平息了两人的骂战。
“哎呀,年轻真好,火气旺!”陈坚成甚是感慨,抬手拍了拍季良的肩膀。
“陈先生这边请,泰爷在船舱内。”
“请。”
甲板下闷热潮湿,不少兄弟躲在出口处乘凉,见四人来到,纷纷让开道路。
他们身上本来就有伤,加上晕船呕吐吃不下饭,个个精神萎靡,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走廊逼仄幽长,越往里走药味越大,时不时传来几声哀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医院。
十二个堂主只剩下四个,被统一安置在餐厅,因为医生只有一个,这里的空间比较大,方便照顾。
四人进门时,庞泰刚好在拔吊针。
“哎哟,贵客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庞泰拄起拐杖想要起身。
陈坚成紧走几步,将他按回座位。
“泰爷,好久不见。您腿脚不便,坐着就是了。”
“惭愧,这里简陋不堪,不能好好招待陈先生。”
“非常时期,非常办法,等过了这一关,您想赶我走可得废些功夫!”
“哈哈哈,陈先生快人快语,痛快!”
“我来这儿就是出力的,泰爷只管吩咐就是。”
“那就先谢过陈先生和林老爷子了。”
“好说。”
一番寒暄,几人落座,四位堂主和一众兄弟旁听。
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庞泰率先开了口。
“海家对南岗垂涎已久,这次的突袭更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眼下的形势不容乐观,趁着今天各位都在,咱们正式地商量一下对策。”
“这还商量啥,召集兄弟,把他们打回去!”
“是啊,大哥!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啊!”
“我同意!”
四位堂主刚刚死里逃生,憋了一肚子恶气,这会儿个个义愤填膺!
“城里的兄弟都被冲散了,就算召集起来还能有几个可用的?咱们还是讨论点实际的吧。”
庞泰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患难见真情。
外面的悬赏满天飞,除非是过命的交情,不然这个时候把他们往船上领就是找死,啥时候被卖的都不知道。
尴尬的沉默。
四位堂主顿时偃旗息鼓,都不说话了。
“既然各位没有更好的法子,就由我做主给大家出一个主意吧。余秘书,你给他们说说吧。”
“是。”
余文瀚站了起来。
“其实咱们还有一股力量一直留着没用,生死存亡的时刻,也是时候启用他们了。”
“啥?什么力量?我们怎么不知道?”连四位堂主都一脸懵,底下的小弟就更不知道了。
“各位堂主可知道,泰爷为什么每年会从你们的帮众里抽取几个年轻的刺头?”
“不是嫌他们爱闹事,统统遣送回家了吗?”
“有一部分确实是,还有一部分被送出国去了,美国,东南亚,日本,中东,每个地方都有。”
“啊?”
“当然,不是真的送他们去留学,而是去锻炼,在全世界最残酷的地方锻炼生存意志。”
这倒是令顾言很震撼,黑帮还有出国进修的说法,经营得是相当有狼性啊!
“为了维持关系,他们的亲属全部都由我们照顾,这么多年以来,钱可没少花。”
“你们平时对会费怨声载道,指责泰爷收得太多,这下总该知道原因了吧?”
“哎呀,这可太好了!”
“还是大哥有远见,留这么一手,佩服佩服!”
“这么说,咱们有救了?”
余文瀚两手虚按,压下杂乱的声音。
“诸位也看到了,十二位堂主只剩下四位。泰爷有意于在座的兄弟里面提拔几个人选,一旦反攻成功,论功行赏,拜香堂,立刻上位!”
“嚯!”
现场的议论达声到了巅峰,每个人的眼里都在放光。
从小弟熬到堂主,可不是靠努力就行的,一步到位的机会不多,也就是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才有。
现场士气大振!
顾言笑了,余文瀚画的一手好饼,不过聊胜于无。
因为留给这帮人的选择本来就不多,要么逃离南岗永远不再回来,要么留下来再拼一拼,搏一个出位的机会。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如果南岗的地下秩序重新洗牌,原有的地盘会变得更大,机会自然也更多。
“三天后有一场14级的台风登陆,代号鲶鱼。”
“我们行动的日子也定在三天后,希望大家养精蓄锐,为之后的反攻行动做好准备。”
“好!干他娘的!”
“md!老子也拼他个堂主当当!”
“那你可得带带老弟,哈哈哈!”
在一片叫嚣声中,季良沉下了心思,如果能在南岗拿到一个堂口,这诱惑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