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后不后悔已经没了意义
一出机场，天色骤然暗淡下来，转瞬间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宋栀吩咐司机直接去老宅。
“妈，让我陪您去吧？”段嘉衍偏头，目光直勾勾看向闭眼假寐的宋栀，打着商量。
宋栀缓缓睁眼，平日里温柔的眸子此刻如淋了墨汁般深沉，唇边不带一丝笑意。
“不用。我自己去就够了，你等下先回家吧。”
“我……”眼瞅着没有转圜的余地，段嘉衍只好应声，“我听您的。”
中途，段嘉衍下车，目送着车子向着老宅的方向驶远，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
不多时，新的司机来接他回去。
这一路上，他心头免不了担忧，忧心忡忡地凝视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
宋家老宅。
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风格。
纵使已在这里生活多年，周边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似乎都残留着过往的痕迹，可经此一遭，宋栀只觉老宅于她而言是陌生的，近乎于冰冷的。
又或许只是生活在这里的人让她觉得冷血罢了。
黑云压境，雨似乎下一秒就会迎面袭来。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传来清脆的高跟鞋踩地声响。
厚重古朴的大门被宋栀从外缓缓推开。
周曼似有所感，立于庭院中央望过来。
恰好，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直接对上。
宋栀面上平静异常，恍若未觉轻轻挪开视线。
半晌，周曼唇角笑容凝滞，她下意识搓搓手，上前两步道：“小姐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栀没回答她的问话，转而开口问道：“夫人在哪？”
一反常态没有唤“妈”，周曼心头咯噔一下，预感到有事发生。
“夫人在房间小憩。”周曼领着宋栀往里走，余光暗自打量着她，而后小心翼翼地补了句，“夫人近来睡眠情况不是很好，夜里经常梦魇。”
宋栀嗤笑，打断了周曼的念叨，讽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做了亏心事夜里自然会做梦。”
闻言，周曼抿唇，眼里闪过尴尬与愧疚，她佝偻着身子，不敢轻易搭话。
宋栀也不理会她会作何想法，自顾自踏上楼梯，前往二楼宋雪的房间。
隔着一道门，答案近在眼前。
宋栀不假思索，抬手轻叩房门。
“咚咚咚——”
周遭过于安静，显得这敲门声愈发清晰。
隔了好久，门内传来一道低哑的声音，“进来吧。”
这声音听着虚弱无力。
宋栀进门，目光落在了床被间的凸起。
周曼紧跟在她身后，快步走近，搀扶着宋雪起身。
她面庞苍白，看着宛若大病一场。
宋栀眉头紧锁，心头微动，唇边笑容苦涩无比。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怎么来了？”宋雪有气无力地问道。
周曼替她倒了杯水，递给她，眼看着她缓缓凑近唇边喝下。
沙哑的嗓音有所缓解。
“我来是想同你说件事。”宋栀不紧不慢开口，目光一直未曾从宋雪脸上挪开。
宋雪轻笑，“那你走近点同我说吧。”
周曼心头一惊，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量，身子先一步拦着宋栀，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她别在这个时候挑明。
“周姨，你先让让吧。”
宋栀眼里透着坚定，势必要让事情在今日有个圆满的说法。
“这是怎么了？”床上的宋雪不明所以。
周曼闭眼叹气，心知无力改变，只得退至一旁。
宋栀越过她，缓缓在宋雪身侧坐下，与她视线平齐，语调平平，“我找到我的女儿了。”
此话一出，宋雪有一瞬间的茫然，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半开的窗被外面的风吹得咯吱作响。
雷电交加，响彻云霄。
一瞬间，屋里都暗下来了。
“是我那本该被您狠心杀害的女儿啊。”宋栀冷笑着抓住薄被上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已经找到她了。”
宋雪不可置信抬眸，先是震惊地望向一旁垂头不语的周曼，转而看向面上极力隐忍着怒气的宋栀，而她那双被她握紧的手隐隐在颤抖。
“她没死？”好半天，宋雪才轻声开口，嗓音似乎更沙哑了。
周曼不敢搭话。
“倒是命大啊。”宋雪心下了然，象征性地感慨了一句。
宋栀的心宛若被利刃剖开，鲜血淋漓。
决堤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低落，宋栀痛苦地质问道：“为什么？她怎么说也是您的孙女啊！”
宋雪轻笑，背抵着床头，轻轻地拂开宋栀的手，饱经风霜的面颊透着死寂，“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那个孩子本就不应该存在。”
“为我好？”宋栀低喃细语，猛然抬头，愤怒开口道：“从小到大，你这句为我好说了不下百遍，每次都强制性地替我做决定，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一句轻飘飘的为我好，就可以抵消你所犯下的罪吗？”
宋雪不为所动，目光落在晃动的窗帘上，思绪纷飞。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室内，应和着宋栀吧嗒吧嗒掉落的眼泪。
这场雨来得太过于应景。
“她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宋栀哽咽着，心口如刀绞，双眸不甘地望向一言不发的宋雪。
良久，宋雪回视着她，“没死是好事，放在今日我不失望，若是在之前……”
未说完的话止在唇边。
“那您是不后悔当日的决定。”宋栀勾唇，红着眼眶。
“后不后悔的已经没了意义。”宋雪颓然靠着，眼里黯然无光，顿了几秒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夫人。”周曼担忧地惊呼，赶忙轻抚着她的背，又将温水递过来。
宋雪接过，目光平静地扫视着周末，神色晦暗不明。
宋栀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狠了狠心起身，背过身子，“希望您能始终保持这样的想法，别后悔就行。好自为之吧。”
话落，不管身后那剧烈的咳嗽声再度响起，她走得干脆利落。
“咳咳咳……”
强忍着不适，宋雪透过周曼望着她决然的背影，喉头泛上一层苦。
宋栀下楼径直往外走，冲进雨幕，片刻风雨侵袭着她单薄的身子，她踉跄着跑回车内。
雨水顺着她面颊往下流，向来精致端庄的她头一次如此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