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人心之恶
戚七见过人性的恶，也在那些客人的故事里听过不少，但亲身经历还是头一回。
这双眼睛将戚七带到了那孩子当时的处境中，孩子被丢弃在山脚下，他本能的想要回去找妈妈，但却因为力气不够，爬不了太远，再加上他根本就不认识路，很快就迷失在荒野之中。
这孩子又累又饿，双手双脚已经磨出血了。
猪圈里虽然环境恶劣，但地上铺了稻草，稻草下得土地也是湿软的。
可后山的地上全是沙石，这孩子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来爬去，不多一会儿就磨破了手脚。
他实在爬不动了，就趴在地上休息。
……
恍惚间，好像有石子打在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戚七只是透过眼睛看到，却同样感受到了彻骨的疼痛。
一块又一块的石头朝他砸来。
他睁开眼，原来是那些在猪圈外欺负他的孩子们。
此刻他们的眼中或凶狠，或得意，或激动，或嘲笑……
“是李大叔家的怪物！”
“打死他！”
“怪物跑出来了！我们快打死他！”
“不能让他回去，打死他！”
“不要让他靠近，怪物会吃人得！”
“杀啊！杀怪物！”
“快点快点，他起来了，快打他！”
……
戚七的眼前再次染上了血色，好像是脑袋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里。
那些孩子们有一种打了胜仗的愉悦，戚七似乎读懂了他们的情绪，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英雄，他们正在消灭可怕的怪物。
这一刻，戚七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疯孩子口中一直在低低的念叨着：“啊……阿妈……阿妈……饿……阿妈……痛……痛……”
石头越扔越大，砸在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戚七不能跳过这个画面，她感受着这具身体的衰亡，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死亡，眼前的一切让她想到了某种酷刑。
那就是“石刑”。
戚七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石刑是一种钝击致死的死刑执行方式，先将人埋入沙土，然后用乱石砸死。通常把男性腰以下部位、女性胸以下部位埋入沙土中，施刑者向受刑者反复扔石块。
据说行刑用的石块也是经过专门挑选的，以保证让受刑者痛苦地死去。
如今，施刑者变成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这群孩子的脸上满是胜利者的笑，他们打了胜仗，杀死了怪物。
石块虽没有经过专门挑选，但砸在身上也是很疼的。
如果没有记错，在人间界，这群孩子即使杀了人，也不用承担任何的法律责任，他们中最大的也不过八岁吧。
但戚七却没有在疯孩子身上感受到怨念，他有的只是执念而已，割舍不掉，又放不下是执念……
所以，执念是那个被困在猪圈里的女人吗？
画面陷入黑暗，戚七听到空空在耳边喊她。
“小主人！”
“嗯？”戚七瞬间回神，她这次没有看到什么残魂，在画面终止的时候，她的意识便立刻回归了。
空空抓着戚七的胳膊，小脸全都皱在了一起，“小主人，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啊……”戚七说完便反应过来，问道：“我刚刚灵力又暴走了？”
“是啊！这眼睛不能再用了，太邪门了。”
“不用了，你拿去烟云阁看看能不能祭炼成法宝吧。”戚七说着话便放开覆在疯孩子眼睛上的手，疯孩子和牙牙一样直接瘫软下去。
“后劲儿有点大啊……”戚七低声念叨了一句。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空空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毕竟戚七这次是在元气大伤的情况下，又强行催动了通灵之眼。
戚七摇头，“没有，就是这种事情看多了，眼睛会不舒服。”
空空又问道：“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知道这孩子的诉求是什么了吗？”
戚七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可能是想救他妈妈吧……”
戚七将看到的事情和空空说了一遍，空空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他在奇物斋见过的可怜人太多了，而他只是听戚七说起，并没亲眼看见，感受也不一样。
空空看了看失去意识的疯孩子，感觉这孩子除了灵能还能有点用，身上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这种灵智缺失的灵魂，即使入了冥界，投了胎，下辈子也会是个痴傻的，再加上这孩子就连灵体都是残缺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入轮回，更别说收他下辈子的气运作为报酬了。
“小主人准备收什么作为交易的筹码？”空空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如果只是这个执念的话，举手之劳而已。”戚七没有正面回答，空空也没再问了。
又等了一会儿，疯孩子终于是醒了。
他一副茫然的样子看着戚七，“啊……饿……”
戚七笑了，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来奇物斋是干什么的吗？”
疯孩子歪着头，似是想了想，然后又开始笔画起来，“啊……阿妈……饿……阿妈……”
戚七这看懂了，问道：“你想救你妈妈对不对？”
疯孩子点头，口中重复着：“阿妈，阿妈……”
戚七又问：“还有别的吗？”
疯孩子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这么看着戚七，急急的说着：“阿妈……阿妈……”
“我可以救你妈妈。”戚七说这儿，忽的严肃起来，问道：“你打算用什么来和我交易呢？”
“阿……阿妈？”疯孩子歪着头，似是听不懂戚七在说什么。
戚七却是满脸严肃的问道：“把你灵魂给我，我救你妈妈，可以吗？”
“阿妈，阿妈……”疯孩子也不知道听懂没有，他连着点了好几下头。
“你同意了？灵魂给我了，你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再也见不到你妈妈了。”
“阿妈，阿妈……”疯孩子点头如捣蒜，他甚至抓住了戚七的手，口中只重复着：“阿妈……好……救……阿妈……”
戚七眼中的情绪变了几变，谁说这孩子灵智残缺就什么都不懂了，他化身执念，只因为舍不下他的妈妈。
他也许不聪明，但却愿意牺牲自己去救妈妈。他死的那样凄惨，却从没想过复仇，他从未被善待，却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
这样善良纯粹的灵魂，就连戚七都不忍他就此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