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女塾（3）
一夜过去。
那边欢欢喜喜回家的薛艳艳终于在到家之后发现自己即将面对的残忍事实，整个人陷入强烈的焦虑与恐惧之中。
而这一边，女塾的学堂里，踏着清晨露水进入经史教室的姚烛在看清教室中的情形时，面色陡然一沉。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春娘子探过头看了一眼室内，脸上的笑容也霎时凝结。
“丝云，这是怎么回事！”
经史课堂的教席冬娘子前两日向春娘子请假回家看望自己的姨母，考虑到学堂里还需要姑姥授课，春娘子就暂时找了一个姑娘临时替课。
尤丝云就是春娘子找来给女塾的经史课替讲的教席。她是大家族出身，熟读四书五经，通晓古今，要说文识，整个金水城也没多少女人能胜过她。
可坏就坏在，她是大家族出身，又熟读四书五经这件事情上。
女塾的经史课，学的压根就不是尤丝云熟悉的书典。
听到春娘子的质问，尤丝云抬起了脸，她的脸粧点细致，打扮得不像薛艳艳那么华丽张扬，但却更加用心。在尤丝云看来，这才叫“大家闺秀”。
“春娘子，怎么了吗？”
春娘子脸色黑如墨底，她看了看尤丝云手里的儒学书本，又瞥了瞥坐在第一排的小男孩，见这姑娘脸上依旧是不以为意的模样，竟然突然转变了神色，笑了出来。
“姚大人，”春娘子转身恭敬地给姚烛让出了一条路，“此事是我之错，殿下信任我，让我管理此处的女塾。我却没有尽到详查详验之责，使书院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该受罚。
但是，今朝这事也是给我等一个提醒，女塾刚刚兴起，各地定然也会出现不少类似的情况，枭衣卫的大人们夙兴夜寐，宵衣旰食，未必顾及得到这些细处。今日之后，还望大人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替枭衣卫的大人们分忧。
我愿意戴罪立功，巡查各地女塾，为殿下和大人们做些事。”
姚烛正色看向春娘子，她并不惊讶春娘子的心思活络、能屈能伸，能投身到长公主麾下的女人没有一个是愚蠢的。
相反，她们都有一颗想要往高处爬的心。
“她和你家可有渊源？”
姚烛冲尤丝云努了努嘴。
“远亲罢了，远得不能再远，这回也是因缘际会才让人将她介绍到了我这里。”
“谁介绍来的？”
这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却隐藏着满满的杀意。
春娘子被这寒意冻得抖了抖身子，很快便又调整过来状态，弯腰行礼，郑重地道，“是以前一道逃难的同乡介绍的，她也不甚了解尤丝云，并没有恶意。这件事，确实是我没有仔细考校才出了岔子。”
姚烛点点头，回头示意赵芊芊去通知枭衣卫调查此事。
接着她目光冷淡地转向神色傲然的尤丝云和前排打扮得十分富贵的小男孩，抬了抬下巴：
“把她们俩给我抓起来，明天在先元门门口问斩。”
“你说什么！”
握着书卷的尤丝云闻言猛地冲了过来，却被姚烛一脚踢开，被踢飞的尤丝云在地上滚了两下，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平白无故的，你凭什么抓我们问斩！朝廷有这样的王法吗！”
坐在一旁的小男孩也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姚烛，可他也不敢真跑过来，毕竟他才亲眼见到姐姐尤丝云是怎么被这女人一脚踹开的。
“王法？”
这话说得姚烛都笑了，她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捻起尤丝云带来的书本丢到她的脸上：
“长公主早就下令，各地女塾不得进学废物之论，不得做废物之人。你带来这堆废物之书，不就是明摆着违抗长公主的命令？”
她又伸手一指躲在尤丝云背后的小废物，轻蔑地笑道，“女塾，女塾，只有女子才能进学的书塾才叫女塾。长公主办官学，振女塾，更是再三声明女塾之中不得有男人。”
“你带来的小废物不是男人吗？还是，他年纪小小，就已经做了净人？不过，即便是净人，也该去净人该去的地方，装女人可真是不行。”
尤丝云怒目瞪着姚烛，她一抹嘴角的血，奋力爬起来高声道，“儒士言有教无类，你这怎是有教无类！你如此卑劣，根本不配学儒！”
“有教无类？”
姚烛从鼻孔里哼笑了一声，这次她没有踢尤丝云，反而把她的弟弟抓来提在手里，“你呢，你懂有教无类吗？”
尤小男儿被吓得半死，他惊恐地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姚烛分毫，最后只能哀嚎着让尤丝云快来救他。
“真好笑，能说出君君臣臣父父男男的儒士怎么可能会真的践行有教无类？你那‘万世师表’的老孔可没有一个学生是白丁，最次也是落魄贵族，祖上富贵，后来没落罢了。”
她厌烦地看着不断踢打哭喊的尤小男儿，手中的劲逐渐加大，一直到那聒噪的嘴逐渐没了出气儿才缓缓松了力道。
等等，要补刀。
姚烛手上又加重了力道，等感觉到手中彻底没有脉搏才停下来。
“别的不行，还挺会装死。”
她丢垃圾般把尤小男儿甩到一边，重又看向面色苍白，眼珠子却恨得充满血丝的尤丝云身上。
“你看，你违抗朝廷政令把这小男儿带进来，就只会得到这种下场。
不仅如此，再过一会儿，枭衣卫就会去抄了你家，你的娘爹若还在世，该杀头的杀头，该挖矿的挖矿，一个都逃不了。其她人也要一个个接受审讯，若是与你行事过密，依旧得挖矿杀头。”
说到这儿，姚烛还望向一直安静地旁观事态发展的经史课学子。
“从前我觉得让女人们都识文断字是桩好事，可是我倒是走夜路久了忘记了灯下黑。
我的雌伟版图上，要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辨明敌我。”
她手中寒芒一闪，手起刀落，瞬间便将尤丝云的脑袋砍了下来。
骨碌碌，骨碌碌，滚到了那几本被丢到角落里的儒学书本边上。
“传令下去，今夜开始，彻查全境女塾，若有不忠者，一律送去挖矿！再查学堂中人学籍，若有未经通报擅自带男子进学堂逗留或进学之人，待枭衣卫核实后，直接处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