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无愁天子
弈苏河一声怒吼。
“不要管我，你们给我继续冲！只要能防御住西贼，守护住这千古雄关！我弈苏河死得其所，死有何惧！”
弈苏河生生忍着痛苦，自己用手，拔出了带血的箭头。
纵然这只手臂废掉，也要与北周人同归于尽。
弈苏河的手臂，鲜血奔涌而出。
他依然取出长弓，连连射杀了数十个北周人。
影暗渡夜色摇晃，终寸断兵粮，神行在无尽深渊里，难测的锋芒，烈火铸就弈苏河眼中的寒光，让他的心，坚毅如钢铁。
“大将军，我来助你！”
斛律明月也冲了上来，快马弯刀，砍杀地北周人血肉模糊，边关的将士们，就这样用自己的身体，铸成了北齐的钢铁长城。
然而，将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高纬在邺城，依旧是纵情于声色犬马之中。
这一次，高纬在后宫中，各种花样都玩了个遍，时间一长，感觉也有点玩腻了。
“和士开……”
“你之前陪伴先帝的时候，都喜欢玩些什么？”
高纬侧过身体，向和士开询问新的解闷之道。
“先帝很喜欢音律，特别喜欢听我弹琴，不知道陛下是否喜欢士开的琴声呢？”
和士开乖巧地笑着，取出自己的胡琴。
“好呀，士开，你为朕弹奏一曲。”
高纬点了点头。
和士开乃是当世的琴艺大宗师，声声胡琴，音色清幽而淡雅，而后，又转向了深沉与悲凉，琴声幽幽，在指尖跳跃，如同山涧流水，轻柔而持久。它的旋律简单而富有深意，能引人深思。听和士开一曲，仿佛能听到风声、水声、林涛、雁过，让人心境宁静。
这首曲子，是和士开曾经只为高湛弹过的，两人虽然是君臣，但却是音乐上的知己，如俞伯牙和钟子期一般，以音律相交，为音律而死。
和士开弹着弹着，这个佞臣，想起先帝高湛待自己的种种恩义，如今自己却在为这个弑杀父亲的顽劣少年抚琴，心里很不是滋味。
“士开，你终于来了……朕是好久没有听你弹琴了……”
“今天朕带来了好酒，你我知己，朕要陪士开兄弟好好喝几杯……”
高湛的风趣幽默，谈吐超然，令和士开感怀不已。
丛林小筑，竹叶青青，夕阳迟暮，三巡酒过，白衣友还如故。
如今君王高湛却已经不在了。
和士开的琴音，越发悲凉了。
他转过头，竟然有一滴冰冷的泪水。
泠泠七丝上，静听松风寒。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
和士开突然一用力，琴声铮然，胡琴的弦竟然断了下来。
高纬察觉到了和士开的异样。
“和士开，你是不是很想念我父亲啊……”
高纬向和士开问道。
和士开不敢隐瞒。
“陛下，三尺瑶琴为君死，此曲终兮不复弹，春秋之时，伯牙鼓琴，锺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锺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锺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我和士开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先帝以知己良朋，兄弟之情待我，我是永远感念于心的。”
和士开泪如雨下。
“好了，你也有忠臣的一面，朕不怪你……”
其实杀死父亲之后，高纬一直也很愧疚，夜半时分，父亲的死，总是这位北齐少主最深沉的梦魇。
噩梦是一种令人恐惧和不安的梦境，通常伴随着可怕或恐怖的场景和情节。
在噩梦中，高纬通常会经历一系列令人感到惊恐、不安、悲伤、愤怒或困惑的情节。这些情节可能包括被追赶、被攻击、被杀害、生病或失去亲人等。
父亲高湛，总是浑身是血的，站在高纬的面前，恶狠狠地质问他。
“儿啊，为父把皇位都让给了你，可你为什么还要杀了我！”
“儿啊，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高纬沉默良久之后，命令宫女取来自己的桐木古琴。
“久闻和士开，你是当今的古琴大宗师，朕现在也要弹奏一首曲子，这首曲子，我想弹给我死去是父亲听一听，你来帮先帝鉴赏一下吧。”
高纬开始弹奏，和士开侧耳倾听。
这首曲子，让人声声忘忧。
高纬用古琴弹奏一遍后，又用琵琶弹奏了一遍。
日短短，苦未足。夜游还秉烛，琵琶弦拨无愁曲。斗鸡开府鹰仪同，无愁天子欢无穷。
欢无穷，起相和。杞人莫自忧天堕，女娲宫中捧石坐。
高纬将这首曲子，命名为《无愁曲》。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正当高纬正兴致勃勃之时，皇后斛律凝霜走了进来。
“是皇后啊……”
对于自己这位出身将门虎女的皇后，高纬一直是又畏惧，又害怕。
“陛下，您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了，群臣要求您立刻上朝……而且如今，边关不安宁啊……”
斛律凝霜开门见山，对高纬说出了自己的劝谏和担忧。
斛律皇后收到了远在边关的父亲，斛律明月将军送来的书信，要求她作为皇后，一定要劝谏高纬，停止沉迷酒色等种种荒淫之举，勤政爱民，善待百姓。
高纬却很是听不进去。
“朕今日乏了，只想同和士开一起弹弹小曲，至于朝堂上那些繁琐而凌乱的事情去，就让祖珽他们，那些大臣去做就好了，至于边关的战火，有令尊和弈苏河叔叔在，朕也太可放心。”
“在朝堂，臣妾是北齐之母，君有过，臣妾身为皇后，不敢不察，在后宫，臣妾是陛下的妻子，夫有失，妻子不敢不言。”
斛律凝霜一番话，说的很有气魄，这个小姑娘，此时已经颇具一代贤后的气度。
这种气度深深震撼了高纬，他缓缓起身，执着皇后的手。
“皇后，朕听闻，令尊大人和弈苏河大将军，都在边关受了很重的伤，如今他们怎么样了？”
对于北齐的这两员虎将，高纬一直深深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