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君臣情意
斛律小姑娘临死之际，手中依然死死握着高百年赠给她的，以示诀别的玉佩。
弈苏河走上前，含着万分悲痛，想要轻轻放下小姑娘的手，取出掌心的玉珏，一起葬入皇陵。
不料，以弈苏河这位金戈铁马将军，玉面修罗的千钧之力，依旧无法掰开这个小姑娘的手。
身侧的萧婉儿感伤地说道：“因为这份爱，重若千钧。”
弈苏河心情沉痛地请来了斛律小姑娘的父亲，那位落雕都督，斛律明月将军。
斛律明月将军脸上的肌肉不住颤抖着，噙着泪水，缓缓掰开了女儿的素手，取出了那枚玉珏。
“孩子，咱们回家了……”
斛律明月将军噙着的泪水，瞬间决堤，他没有想到，自己幼小的女儿，虽然还不懂什么是爱情，但却如此坚贞不渝。
铁马将军，哽咽如孩提。
贴心的萧婉儿，一把扶住斛律明月将军的手臂。
弈苏河以大将军的身份，将高百年与斛律小姑娘葬在了一起，放入墓穴的，还有那枚洁白无瑕，玉质晶莹的玉珏。
萧婉儿默默提笔，记载下了这段悲壮的爱情，亲手为高百年和斛律小姑娘写了墓志铭。
六月，齐主杀乐陵王百年。时白虹围日再重，又横贯而不达，赤星见，齐主欲以百年厌之。 帝发怒，使召百年。百年自知 免，割带玦留与其妃斛律氏。见帝于凉风堂， 遣左右乱捶之，又令曳之绕堂行且捶，所过皆遍地，气息将尽，乃斩之，弃诸池，池水尽赤。妃把玦 ，月余亦卒，玦犹在手，拳不可开，其父自擘之，乃开。
安葬了两个孩子之后，萧婉儿悲凉地唱起了来自江南的乐府诗。
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多谢后世人，戒之慎勿忘！
弈苏河轻轻抚摸着婉儿的肩膀。
忽然，一道红光闪耀，划破了沉沉黑夜。
“天象不吉利啊，看来，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弈苏河不禁唉声叹气。
“我太了解陛下，我这个弟弟啊，从小就很迷信，笃信鬼神，好占卜，求神问卦，当年，他那个胎死腹中的叛乱，就是因为苍天示警，才功败垂成。”
“也许，他是看到天象不好，认为是百年侄儿在诅咒他，才下此狠手。”
弈苏河太过了解迷信的高湛，这正是他虐杀侄子的症结所在。
萧婉儿缓缓说道：“这道红光，在我们江南叫赤贯妖星，它的出现，也不一定就是那种不吉利的天象，它预兆的，不是乱世的开始，而是结束。”
萧婉儿和弈苏河分享了，最近她收集的各国情报。
“自从西面的宇文邕，除掉了权臣宇文护之后，励精图治，厉兵秣马，恐怕早晚会进攻齐国。”
弈苏河怎能不知，如今的宇文邕，摩拳擦掌，志在洗血北邙山之耻，日夜想的都是进攻北齐。
“现在皇帝昏庸，而周国却是明主临朝，看来东西格局，很快就要易位了……”
“我身为高氏子孙，身上流着皇室的血脉，眼见国家走向衰败，却无力回天。”
弈苏河的心底，为国运担忧不已。
“一叶落，而知天下三秋，我之前当女奴的时候，在营奴圈里面，每天光着脚去河上凿冰，那时候看见对岸的周人，战战兢兢，害怕齐国的进攻。可如今，我贵为大将军的正妻，乘车马再经过那条冰河的时候，我看到的景象却完全不同，齐军战战兢兢，而周人厉兵秣马。”
萧婉儿感慨，抚今追昔，伤怀不已。
弈苏河紧紧搂着萧婉儿。
“放心吧，婉儿，我不会令你再遭受一次亡国之痛，无论如何，我都会用我这条性命，守着你，护着你……”
萧婉儿亲吻着弈苏河的脸颊。
“不过，实话实说，陛下实在是太昏庸了，南方的陈，乃是我萧婉儿的宿敌，萧靖安，如今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我看到的是，陈倩每天夙兴夜寐，心忧国事，励精图治，而萧靖安也是精心辅佐皇帝，夙夜在公，我知道靖安那个身体，他恐怕已经撑不住了……”
旧情绵绵，萧婉儿凝望着江南建康的方向，沉默无言。
这一年，江南的陈朝，陈倩依旧耗尽心血，在处理着国政。
皇后沈妙容依偎在陈倩的身侧，欣喜地说道：“陛下，三吴之地，今年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景啊。”
陈倩欣慰地笑了，他依旧批阅着桌子上的案卷。
“是啊，朕治理三吴之地，把三吴之地的百姓，当做朕的孩子一样，人不负苍天，苍天定不负人……”
陈倩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咳嗽不已。
兰心蕙质的沈妙容，为他红袖添香，披上了一件寒衣。
陈倩在桌案前缓缓睡去了，鞠躬尽瘁的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和沈妙容的爱子陈伯宗，浑身是血，厉声喊着父亲母亲。
陈倩午夜惊醒，冷汗涔涔。
“陛下，做噩梦了吗？”
沈妙容依偎在陈倩的怀中。
“快！把靖安叫来……”
陈倩气喘吁吁。
萧靖安一袭浅蓝色的衣衫，星夜来到皇宫之中。
靖安紧紧贴着陈倩，缓缓说道：“陛下，靖安知道你的心事，你是担心太子……”
“父母之爱子女，必为其计深远……”
“最近，北齐的高演杀高殷，高湛杀高百年，北周的宇文护甚至杀了两个小皇帝，我也杀了昌儿，总是担心，有一天伯宗也会遭到奸人的戕害。”
陈倩忧心忡忡。
“陛下，你是圣明之君，你关爱百姓，北齐那些昏暴之君，又怎么能做到？伯宗太子自然有他的福气，陛下不要太过担心了，有我萧靖安在，谁敢动伯宗太子一根寒毛。”
萧靖安执着陈倩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两人虽为君臣，却早已是兄弟之际，一路走来，相知相惜，有着一种亲密无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