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靖安复仇
那位少年缓缓起身，向湘东王的幕僚点点头。
“在下是安定公之子，辅城郡公宇文邕，今年十四岁，受父亲委托，有要事与湘东王商议。”
柳湘一睹宇文邕的尊容，不禁赞叹不已。
“原来这就是安定公宇文泰的公子，果然是风度翩翩。”
辅城郡公宇文邕，只有十四岁，在梁国群臣面前，游刃有余，不卑不亢，堪称一位少年英才。
“什么湘东王，朕都要称帝了。”
喝得微醺的萧绎看向宇文邕，狂妄地说道。
“公子一路远来，风尘万里，朕设此盛宴为你接风洗尘。”
“在下代安定公，问候湘东王殿下。”
宇文邕不卑不亢，当场表示不承认萧绎自封的皇帝身份。
“哈哈哈哈哈，不拿我当皇帝，好好好，接下来，给你们西魏人看点有趣的。”
萧绎拍了拍手。
“奏西洲曲。”
典礼官一声令下，隔岸依稀，吴越十里长歌。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清秀貌美的江南少女，身轻如燕，伴着子夜吴歌，唱着吴侬软语。她们一袭粉白相间的儒裙，赤着白皙的双足，足底踏着荷叶青青，翩然而舞，宛若朵朵粉嫩的池水莲花。
柳湘也随着众舞女，一起走上前台，为众宾客献舞。
她自幼在台城皇宫中长大，对于江南的采莲舞，再熟悉不过。
宇文邕随着舞步悠悠轻和，缓缓随着南朝小曲的小调，也哼唱起了《西洲曲》的歌词。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众宾客见宇文邕会唱南朝的曲子，甚感讶然，
“看来西魏的宇文泰，汉化改革，成效颇为显著，彬彬有礼，不亚于江南。”
酒过三巡，一只眼的湘东王萧绎，沉不住气，带着几许醉意，大声向宇文邕问道。
“听说最近中山公，又废了一个叫元钦的傀儡皇帝啊。他想让我嫁女儿，给他的儿子，吾虎女岂肯嫁给蛮夷之子。”
一时间，满座众卿皆大惊失色，萧绎所言，废黜皇帝元钦之事，乃是西魏内政。
如此在客人面前羞辱他的国，羞辱他的父亲，对于一位东道主的世子而言，实在是十分无礼。
“陛下也太过分了吧，这是请来的客人啊。”
“这是当着儿子的面，诋毁他的父亲啊。打人不打脸，这……”
满座讶然，议论纷纷。
见萧绎如此挑衅，宇文邕不卑不亢，效法战国之蔺相如，维护自己的国格。
“湘东王，你喝醉了，如此胡言乱语，怎么能说的出口。匹夫一怒，尚且血溅十步，你再如此挑衅，我大魏也不是好惹的！”
萧绎烂醉如泥，一脸傲然，看向宇文邕，&34;吾乃大梁皇帝萧绎，特与汝喝一杯。&34;
宇文邕并不起身，倨傲地对视萧绎，轻轻抬起玉樽。&34;邕之饮酒，只敬天下英雄，南国鼠辈，还不配与我对饮。&34;
宇文邕冷冷一笑。
“塞北胡儿，可饮此杯？”
萧绎一脸得意。
宇文邕摇了摇头。
萧绎站起身，抽出长刀，仰天大笑。
&34;好！好！真好！接下来，请公子欣赏南朝特色的金谷之宴。&34;
萧绎手起刀落，两名荷衣少女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嘴角流出汩汩的鲜血，秀美的脸庞一片殷红。
“汝倘若不饮，本王继续杀！”
萧绎一声狞笑，座中人皆是胆寒。
殿下的舞女花容失色，泣不成声，哀哀求告，楚楚可怜。
柳湘亲眼见身侧的舞女姐妹被萧绎残害，想要站起身刺死萧绎，却被一声呵止声拦住。
“湘东王住手！”
席间传来一声制止，接着是酒樽投掷于地，白玉破碎的声音，一声铮然。
“何人阻我！”
狂傲的萧绎一声怒吼。
站出来保护这些弱女子的，正是那位风度翩翩的北周世子宇文邕，满座皆惊。
“自杀伊家人，何预吾事！这是你们南方人，王敦当年的回答，我宇文邕绝不会这么回答，因为我心念的是天下苍生，乃至这些卑微者的生命。”
眼见弱女子被无辜杀戮，可怜的舞女们被萧绎的魔爪残害虐杀。
宇文邕管不了那么多主客之分的顾忌了。
“强者一怒，挥刀向更强者。懦夫一怒，挥刀向更弱者。萧绎，你对付不了我和我父亲，完全落于下风，于是，你就靠着杀戮这些可怜的女孩子撒气。你果然是彻头彻尾的懦夫啊！”
宇文邕站在萧绎面前，以最严厉的口吻嘲讽着这位不可一世的自封帝王。
柳湘走到宇文邕面前，正色说道：“公子，谢谢您，你是一个仁义善良的人，相救之恩，我们这些卑微的舞女不会忘记。没有你，我们早死在了萧绎的刀下。”
“宁为清平犬，不为乱离人。你是第一个把我们当人的人。”
柳湘盈盈拜倒，众舞女也跟着跪了下去，给宇文邕重重叩头。
“小姐妹们不必多礼，你们很多本是良家女孩子，被湘东王如此残害，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宇文邕起身，扶起了这些可怜的女孩子。
“天下万姓，往往是在下位者，她们卑微的生命，也更容易被凌辱，被碾碎。”
宇文邕的语气中，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情怀。
“而我宇文邕的一生夙愿，就是让天下不再有痛苦，人间不再有悲伤。”
今日殿上，南梁君臣彻底认识了一位，风骨铮铮的英雄少年。
一位姿容英武，身穿明光铠的中年男子坐在宝座上，揽卷阅读。
“安定公殿下，世子从江陵回信了。”
安定公宇文泰，缓缓展开了宇文邕的书信，里面记录了萧绎种种张狂，荒诞之举。
宇文泰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古人云，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萧绎这号人！”
宇文泰取出兵符将令，在地图上当即用宝剑刺穿了江陵城。
“于谨将军，明日率三十万大军，直取江陵！”
于谨将军领命后，星夜出征。
待到萧绎在诗酒流连之时，江陵城外，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
“何人，何人坏朕的好事！”
萧绎走入藏书阁，将多年的珍贵古籍付之一炬。
“读书万卷，犹有今日，要这些书，还有何用！”
此际，萧绎已经疯了。
“我萧绎是皇帝，货真价实的皇帝。”
萧绎完全仿照父亲梁武帝生前的打扮，一袭明黄色冕服，头戴白玉冠，手拈佛家宝珠，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
熊熊烈火中，萧绎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何人，给朕站出来！”
萧绎一声怒吼。
萧靖安与柳湘脱下夜行衣，出现在萧绎的面前。
“萧靖安，是你！”
“没错，是我，萧绎，没想到时隔多年，我还会来找你复仇吧。”
萧靖安的脸上，带着一丝黑化的微笑。
“自建康以来，你数次陷害我，起初我以为你嫉贤妒能，后来发现，只因我发现了你通敌卖国的铁证！”
“本来，我当你是萧家的长辈，婉儿的叔叔，对你是一忍再忍！”
“这一次，你又引狼入室，勾结魏国，最后自食其果，真的是引火烧身，报应不爽！”
萧靖安极其愤怒，一条条历数着萧绎的罪状。
“萧靖安，当年在岭南没有杀了你，是卢子雄无能，如果换成朕，亲自坐阵，你萧靖安绝对活不到今日。”
萧绎破口大骂，柳湘的剑，却早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这一剑，是我代婉儿小主砍的，如果不是你暗通侯景，密谋投降，引贼入京，我和公主，也不会被发卖到北国，九死一生。”
柳湘一剑刺穿了萧绎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