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烽火流星
萧婉儿怀抱幼子，回到了弈苏河的府上。
“这是……”
弈苏河见婉儿抱着一个幼小的婴儿回来，惊讶不已。
“这是琅琊公主，和你兄长的孩子啊。”
弈苏河闻言，连忙将幼子揽入怀中。
“弈苏河，你博学多才，给兄长的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萧婉儿和弈苏河共同抱着小宝宝，一脸宠溺的看向弈苏河。
“兄长一生，太过张扬跋扈，又太过自负，所以有了今日之祸。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扬兄长之长，而避兄长之短。谦虚恭谨。”
弈苏河沉思良久。
“所以，我给这个孩子，取名叫高长恭。”
弈苏河缓缓说出这个名字，萧婉儿微微一笑。
“真是个有典故的好名字呀，扬生父之长，避其之短。我想，孩子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真希望这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呀。”
弈苏河沉吟良久，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你在想什么美梦？”
萧婉儿娇嗔着。
“是呀，公主殿下身份尊贵，我可配不上你……”
“别，我就是你的一个小小的营奴，差点被你发配去修长城，是我配不上少爷。”
“但这个孩子，有齐王和琅琊公主的骨血，我们一定会将他视如己出。”
弈苏河与萧婉儿相互打趣，眼看着草原上的一轮红日西沉。
夜渐渐深了，弈苏河闻听从斥候那里听来的残酷消息，彻夜难眠。
“婉儿，你睡了吗？”
弈苏河来到萧婉儿的卧榻之前，柔声问道。
“没有，总是梦到琅琊小主……”
“实在睡不着……”
萧婉儿身体盘在榻上，宛若一只乖巧的小猫。
“唉……”
弈苏河一声长叹。
“我最近听到了一个很恐怖的消息，被震撼得整夜无法安眠。”
弈苏河默默流着泪。
皎洁的月光，映着弈苏河晶莹的泪水。
这是萧婉儿第一次见到，号称玉面修罗的弈苏河竟然也会哭泣。
卿心非铁，有泪为证。
“一日朝会上，高洋随口问了一句，汉光武何以中心，那个无耻文人魏收竟然说，因为王莽没有杀尽刘氏一族。高洋受了启发，将整个元魏宗室全部杀死，尸体沉入漳水，漳水的百姓发现鱼的腹中，有人的手指和头发，从此不再吃鱼。”
听了这个悲惨而惊悚的故事，萧婉儿感到一阵眩晕，她心爱的白月光，琅琊公主，也这样葬身鱼腹了。
“我这几天噩梦缠身，想起被我杀死的温子升。”
弈苏河低着头，缓缓说了下去。
“魏国有三大才子，我的恩师陈元康先生，温子升，还有魏收，恩师与温子升，都为了理想而死，只有这个魏收，做事太过功利，助纣为虐到了如此地步。”
“杀死温子升的时候，我的手是没有颤抖的，如今见到了魏收的所作所为，方才知道，我亲手杀死了这样一个大才子，那种千钧的重量与负罪感。”
想起温子升死前被割去舌头的惨状，萧婉儿心有余悸，如今的弈苏河也有几分后悔。
“恩师经常对我说起，他和温子升，魏收曾经是莫逆之交，名士之间，金谷欢宴。如今恩师惨死，温子升也被我害了，只剩下魏收一人在世间苟活。”
弈苏河的口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他永远不会忘记，杀害温子升的那一天之后，恩师许久没有和自己说一句话。
“高洋任用魏收，是因为魏收出卖作为名士的灵魂和骨气，才能夹缝求生，而高澄指使你去杀害温子升。高澄和高洋兄弟之间，区别到底在哪里？”
萧婉儿有时也会踌躇，不知道是否该相信弈苏河，这个曾经的权臣手中刀。
“兄长和高洋，有着天壤之别。”
弈苏河打断了萧婉儿的话。
“记得在杀害温子升之后，兄长语重心长对我说起，为什么他只杀温子升一人，而不去害其他的士子。”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那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充满着痛苦。他说温子升沽名钓誉，不可不杀，但把天下士子杀光，读书种子就绝了。”
高澄那种发自内心的无奈，令弈苏河无法忘记。
萧婉儿明白了弈苏河的话，高澄是有所不为之人，而高洋则是将整个元魏宗室全部族灭，残忍好杀的本性无法掩盖。
“对了，婉儿，我听闻了一个情报，最近南梁方面，就是你的故国，讨逆军势如破竹。侯景就快要完蛋了，不知道高洋是否会像大哥一样，出手管一管侯景。”
弈苏河将南方的情报告知萧婉儿。萧婉儿深深欣慰，她知道，靖安越来越接近他的理想了。
如今的南梁之主，是萧婉儿的二叔，简文帝萧纲，此时，萧纲正一脸愁容的凝望着玄武湖水，在午后残荷前唉声叹气。
萧纲是梁武帝萧衍的第二任太子，心爱的昭明太子萧统英年早逝，萧纲被立为太子，梁武帝萧衍死在台城后，侯景将萧纲立为傀儡皇帝。
萧纲一袭灰色的华服，一脸文弱，甚至有几分病弱的脸色，手执一只墨笔，轻轻勾勒着江南的残山剩水。
粉光胜玉靓，衫薄似蝉轻。朱颜半已醉，微笑隐香屏。
萧纲的性格，如他轻柔的宫体诗一样文弱。
“陛下……陛下………”
侯景手执一把大砍刀，横着走进了皇宫。
“陛下何在！”
萧纲见侯景见了，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慌之色。
“怎么，侯景，你又什么新的花招？”
“嘿嘿，陛下，能给臣一个新的封号吗？”
侯景黝黑的面容上，浮现着贪婪的神色。
“什么封号？”
“宇宙大将军！”
侯景说出这五个字时，萧纲感到有几分崩溃和无语。
“将军岂有宇宙之号乎？”
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侯景以“宇宙大将军”为号，也许是最后的猖狂了。
“陛下答应臣吗？”
“可以！”
萧纲重重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建康城外，是萧绎，王僧辩，陈霸先，陈倩，萧靖安集结的五十万讨逆大军。
侯景感到了阵阵寒意，开始了最后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