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卡蒙鬼屋的传闻
临近黄昏的时候忽然开始下雨。
阴沉的天色让建筑本身就足够古老的卡蒙精神病院显得更加阴森。雨并不大，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点被狂风吹得拍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更加衬托出精神病院内部的安静。
依照酆星泽的观察，这个地方连医护人员、守夜人和病人在内，应该有至少二三十人才对，但无论昨晚还是今天整个白天，他见到人最多的时候仅限于之前硬闯地牢时。
除了这个时间之外，所有人都像潜伏在洞窟中休息的蝙蝠一般，轻易不离开自己的房间，同时也没有和其他人交流的兴趣。
所有人都沉默寡言，如同会自己动的人偶。
酆星泽想起前些日子的另一个雨天。
那天他和秦启都待在家里没有外出。午后秦启煮了水果茶，邀请他一起品尝邻居太太送的蛋糕。他们还翻出了秦启母亲留下的黑胶唱片，音乐从留声机中缓缓流泄而出，混合着窗外隐约的雨声，营造出了一种恬淡安宁的氛围，就好像处于一个全然无争的空间里。
想到这儿时，酆星泽忽然有些想回秦家。
卡蒙精神病院的人都与他无关，就算这儿真有什么异常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让潜伏在暗处的东西彻底爆发出来，他还好追查一些。
有那么一瞬间，酆星泽已经要站起来走出分配给他的房间，冒着外面的风雨走人了。但在手已经按在门把上时，他忽然目光一冷，清醒过来。
一道淡淡的影子倏然在酆星泽脚下散开，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刚才有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心神。
酆星泽冷静分析着。
或许就是在自己想起在秦家的那段祥和的时光，放松了警惕，才给某些东西可趁之机。它们想让自己离开卡蒙精神病院……
酆星泽沉默地笑了，随即如同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不是要回秦家，而是要把这家精神病院上上下下，每一个可以踏入的角落都彻底的检查一遍——守夜人在这儿拥有最大限度的行动自由，除了私人的房间不能进入之外，他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门外有位年轻护士正端着放了药水的托盘走过，见到酆星泽，她脚下一顿，紧张地贴墙站住，似乎想等他走开了再继续自己的工作。
酆星泽并没有什么体贴人意的风度，即便看出了对方害怕自己，仍问：“你知道楼下是什么地方，有什么用途，关了什么人吗？”
“咦？”没想到这位新来的守夜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年轻护士一怔，接着摇头。“我来这儿的时间也不长，还没有资格知道楼下的事，只听说下面住的是极具攻击性的重症患者。夜间大家都休息的时候，会由守夜人陪他出来散步……”
酆星泽之所以向这位年轻护士提问，就是因为注意到她的神情比这儿的其他人要灵动得多，原来对方和他一样都是新来的。
“这里的工作多到需要经常招人吗？”
大概是把酆星泽的这番话理解成了对工作量的担忧，年轻护士瞬间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亲切一点了。她飞快扫视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说：“这儿的工作挺轻松的，但每个来这里的人都做不久……其实也可以理解，外界都称这里是卡蒙鬼屋呢。”
鬼屋？
酆星泽第一时间想到秦启如果听到精神病院的这个别称，肯定会兴致盎然——毕竟秦家的藏书中有近一半都是和各种神秘学、宗教传说、志怪故事相关的。
思考着秦启可能会问的问题，酆星泽顺着年轻护士的话道：“我来之前没听过这样的传闻，这里的病人看起来虽然都有些怪异，但很少大喊大叫。”
“和病人们没有关系啦！”年轻护士摇头否认，“是这儿改成精神病院之前发生的事。”
据她所述，卡蒙别墅之所以会改为卡蒙精神病院，是因为这儿在五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严重的火灾。当时西顿伯爵带几位老友参观他酒窖中的珍藏，不知怎么的被关在了酒窖里，还碰翻了放酒的架子引起大火。
由于酒窖在很深的地下，楼上的其他人又在举办舞会，因此并没有听见西顿伯爵等人的呼救声。
还是别墅管家看着舞会快结束了，按惯例应该由身为主人的西顿伯爵领最后一支舞，因而到处找寻他的踪迹时，才看见从酒窖门缝里透出的火光。
然而等到人们来救火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西顿伯爵和被他领下去的四位客人都被烧成了焦炭，还是凭他们身上没融掉的金饰才辨认出具体的身份。
这个事件中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酒窖完全是厚实的岩石砌成的，所以火势没有延伸到地面建筑的部分，造成更惨烈的后果。
之后西顿夫人就再也没来过这个伤心地，有段时间她还考虑过把这间发生过惨案的别墅卖掉，但买得起的人家大多觉得晦气，最后出售计划就不了了之。再后来，她接受了女儿艾拉小姐的建议，把这儿改为精神病院，收容上流社会那些世家里的病人。
此举不但能让别墅重新被用起来，还因为替其他上流人士解决了烦恼，所以帮西顿夫人稳固了丈夫去世后摇摇欲坠的人脉关系。
只不过收容的精神病人大多有些自言自语的毛病，给外人看到，渐渐就传出了这儿闹鬼，住在这里的病人们会和正常人看不见的幽灵说话的传闻。
“其实病人们都挺好管理的，大多数时候可比发酒疯的人安静多了。我刚来这儿时也有些不安，现在渐渐习惯了，相信你也很快就会习惯的。而且守夜人的工作其实很清闲呢，你看其他守夜人这个时间都在睡觉。”
友善的安慰完酆星泽后，年轻护士端着托盘走开了。
之前没人说过这儿发生过死了五个人的火灾。
酆星泽想要再去地牢看一下，但他刚往地牢的方向走，就又碰上了昨晚被他拧断手腕的克拉姆。对方坐在原来应该是休息厅的房间里看报纸，身旁则蹲了只大狗。
听到酆星泽走近的声音，克拉姆放下报纸抬起头来，说道：“如果你是想去楼下，劝你打住，那儿是卡尔的地盘，早上因为你的缘故害他早起，已经很让他不满了。”
“守夜人也有各自负责的区域？”
“当然。”克拉姆转了转仍然绑着绷带的右手腕。“房子周边一百米的范围和夜间巡视由我和这些小家伙负责，地窖的管理者是卡尔，丹负责协助我们。”他口中的小家伙是指巡逻犬们。
酆星泽说：“应该还有一个人。”
“哦，那家伙是艾拉小姐的专属保镖，平时不露面的。如果艾拉小姐没给你安排具体的工作，那多半也是想让你做她的保镖吧！”说着，克拉姆耸了耸肩，小声嘀咕了一句“女人都爱好皮囊”的话。
酆星泽听力很好，把对方的嘀咕都听清了，但他想，艾拉就算有感兴趣的对象，多半也是秦启而不是自己。
他还记得早上自己表示接受守夜人的工作后，艾拉跟秦启二人那短暂的眼神交锋和笑容。
明天秦启又要来卡蒙精神病院。
给自己送东西或许只是他再见艾拉的借口吧？
想到这里，酆星泽没了搭理克拉姆的心情。